出租車停在了學校的門口。一路上,方圓都在思考該怎樣跟方淑娟提出不能接受她的感情的事,但紛亂的思緒和過短的路程,都讓方圓沒有想明白,車就到了學校。
下了車,方圓就看到了在微風中站立的方淑娟,正楚楚可憐地翹首等待。方圓的心一動,走到跟前,說:“淑娟,你還沒有休息哪!”
“我在等你回來。”路燈光下,方淑娟一臉的柔情,無限的深情。
“淑娟!”方圓感到滿含歉意,“你不用這樣等我的,你也有自己的事,我也有自己的事,大家都忙,每次我出門,你都這樣等我,我真地很過意不去呢!”
“沒什么,我樂意的。有時,等待也是一種幸福,一種甜蜜的幸福。”
“可是我……”方圓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方淑娟打斷,“方圓,你心里不必想太多,是我自己樂意的,我知道你忙,我也從來沒有攔著你,不讓你出去忙。我知道這忙是為了進步,為了工作,為了事業,我理解并支持你。”
“淑娟,我……”方圓的心真地被感動了,但苦惱隨之伴生,自己該怎樣跟她開口呢?這樣去傷害一個女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心太狠?是不是自己太功利?
“方圓,如果你不急著休息的話,我想和你在街上走走。”
“走吧。”方圓轉身,沿著學校邊上的人行道,向西而行。
兩個人并肩,默默無語,各想心事。方圓正待開口,卻感到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柔軟而冰涼的小手插進,再被輕輕握住——那是方淑娟的手。方圓的心里一動,想了想,還是慢慢松開。
方淑娟的心頓時感到冰冷,難道方圓和孔雙華已經真地決定走到一起了嗎?難道今天晚上,方圓不僅是去請教孔子田,更是為了孔雙華而去嗎?方淑娟不敢想下去。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向前走著,方圓不知道從哪個方面開口,他真想明明白白地告訴方淑娟:自己已經決定與孔雙華建立戀愛關系。但眼前這個深愛自己的好女孩,又怎忍心去傷害她?該怎么辦呢?方圓心亂如麻。
越是沉默,越容易造成心的隔閡,尷尬也會越來越多,方淑娟何嘗不清楚。一定不能讓方圓離開自己,方圓是我的,誰也不能奪走。方淑娟心中焦急,想找一個合適的話題,將眼前的窘境變成一種融洽的交流。
“方圓,今晚與孔教授交流得好嗎?”
“好,受益匪淺。”
“他都跟你談些什么?”
“他告訴我,在被市長接見時應該注意哪些問題,說話呀、儀表呀,都要表現得得體自如,不卑不亢。”
方淑娟的心里一沉:這孔教授果然是老油條,他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吸引方圓這顆上進的心,與其說方圓是與孔雙華接近,不如說方圓是被孔教授吸引而接近孔雙華。
“方圓,其實我的心里也一直在為你擔心明天的事呢!”
“淑娟,我知道。謝謝你,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你的。”方圓的心被感動與矛盾同時充斥著,唉,這樣的事情可真是麻煩啊!沒有女孩愛自己,自己會自卑和苦惱;有好幾個女孩愛自己,那苦惱比沒女孩愛自己更多!要是孔雙華的家庭與方淑娟的賢淑結合到一起,哪怕女孩丑得賽過東施,也都沒有什么要緊。
“方圓,我衷心地祝你把握明天的機遇,再上一層樓。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全力以赴去幫你的。那些后勤方面的瑣事不會讓你操一點點心,你就想著怎樣把工作做好,想著怎樣取得進步就可以了。”
方淑娟越是這樣說,方圓的心里越不忍開口提與孔雙華的事。去傷害一個這樣無可挑剔地愛自己的好女孩,方圓怎堪此情,怎堪開口?
就這樣走著,方淑娟主動地找話題,方圓被動地回答,但方淑娟無限的柔情讓方圓的心里如同有麻繩在絞緊他——那是心痛的感覺,那是心在流血。
“淑娟,我們回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都早點休息吧。”
夜幕下,路燈桔黃色的燈光顯得迷離而彷徨,紛亂四射的光線如同是方圓此時的心情。真是開不了口啊!但又必須開口!怎么辦?怎么辦?方圓心不在焉了。
夜深了,路上的行人已經很少很少了,偶然相遇一個,也是步履匆匆。閑庭散步式走路的,大概只有方圓與方淑娟兩個人了。
方淑娟又一次把小手插進了方圓的手中。方圓感到了這手的冰涼、手的柔軟,他沒有松開,而是緊緊地握住。這讓方淑娟的心里感到一絲安慰:愛情保衛戰,不比第二次世界大戰容易,也一樣的艱苦,一樣的殘酷:只能有一個生者,這競爭也當然是你死我活的競爭,誰要是心軟,那意味著競爭就會失利,而愛情的戰敗者與真正戰敗者的區別在于,真正的戰敗者得到的是屈辱,愛情的戰敗者卻會失去自己的最愛,在心靈上永遠留下傷痛!
走著走著,又看到了路邊的長椅。方圓說:“淑娟,我們過去坐坐吧。”
“太臟了,風吹雨淋的,我們不坐了吧。”
“我這里有小包的紙手帕,先擦擦,再鋪上兩張,沒問題的。”
“好,那我來擦吧。”既然方圓決定要坐下,那就坐下,順著他總比逆著他要好。
方圓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紙手帕,遞給方淑娟。方淑娟很認真地擦拭干凈要坐的地方,再鋪好兩張手帕。方圓坐下了,方淑娟也坐下了,胳膊插進了方圓的臂彎,頭輕輕地靠在方圓的肩膀上。
方淑娟的溫柔理性,讓方圓不由地想起了孔雙華給自己帶過來的那一次早餐喋喋不休地講解,想起了在老師食堂眾目睽睽之下把一塊肉硬是塞到自己口中的霸道。難道發展就一定要找一棵大樹嗎?我方圓就選擇方淑娟,誰又能把我怎么樣?翟新文關切的笑臉浮現在眼前,兩張市領導的批閱件復印件在眼前晃動,頓時讓方圓的心硬了起來——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啊!雖然有了省課一等獎,但其實自己仍然是一只任人踩的螞蟻,固然與自己一樣大或比自己小的螞蟻無法再踩自己,但不需要巨獸,只要一只穿山甲,就能把自己變成它的餐糧……
必須挑明了,可是該怎樣開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