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長談，一直談到了午飯鈴聲響起。無論是從孫紅軍來說，還是從翟新文來說，都對對方有了重新的認識，也感到溝通取得了預期的效果。當孫紅軍滿懷希望，充滿感激地連連對著翟新文說“謝謝”告辭的時候，翟新文知道：給孫紅軍的這個希望一定要爭取成為現實，哪怕是做不成副局長，能成為副處級的助理調研員也行。翟新文感到了一種壓力，他感到孫紅軍用好了，那絕對會成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也怪自己以前跟政工口接觸不多，不了解這孫紅軍其實也是一個難得的做官人才；如果自己給孫紅軍的這個希望最后不能實現，那就需要提防孫紅軍會用他縝密的心思一點一點地尋機找到自己的破綻。當然，人才還是越多越好，翟新文暗暗地想：還是要努力地把孫紅軍變成自己的人，而不是變成自己的對立面。縱觀全局上下，最有希望成為副局長的，還是王興邦和孔麗麗，這作為政工科長的孫紅軍，因為沾了馬順田和馮淵道的“光”，實際上在微妙的政治格局中處于不利地位。嗯，爭取給他弄個副處級的助理調研員將是自己最要努力的方向。

翟新文緩緩地站了起來，喝了一口水，才想自己實在是太需要上廁所方便一下。自己光顧著想事，尿憋得這樣漲，竟然現在才發現。

在衛生間里，翟新文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一口氣撒出兩分多鐘，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從心底升起，翟新文甚至不由自主地全身悸顫了一下，更是為自己這最漫長的一次排泄工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在洗手盆著，翟新文留意了一下自己的面容，有些憔悴，那是腦子累的；有些冷酷，難道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嗎？有些奸臣相，難道自己真是這樣的人嗎？自己只不過是想當個黨委書記嘛，再說了，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往高處走，也一點錯誤也沒有啊！

教育局的食堂在負一層。當翟新文來到食堂的時候，他留意了一下王興邦坐的地方，王興邦坐的地方旁邊正好還空著幾個位置。翟新文打了飯，就端著飯碗來到王興邦的旁邊坐下。

“翟局長，您怎么坐這里了？”

“一樣一樣，我看見這里空著幾個位置。”

兩個不再說什么，都低頭吃飯。翟新文明白，周圍的許多眼睛都在注意著這里，雖然他們低著頭，雖然他們好像在談論著其他的事情，注意點好像并不在這里。王興邦吃完飯了，他收拾到不銹鋼盤和碗，對翟新文說：“翟局長，您慢慢吃，我先走了。”

“好。你要是沒有事情的話，你在局門口附近等等我，我們一起出去散散步。”

“好。”

翟新文低頭吃飯。剛才自己說話的聲音不大，應該不會有別人聽得見。王興邦離開了，翟新文若無其事，夾起一塊排骨，塞入自己的口中。

吃完了飯，翟新文離開食堂，走出教育局的大門。天氣今天還真不錯，半陰著天，沒有太陽那么熱地烤著，倒是個散步的好天氣。翟新文低著頭，徑直向前走著。他沒有左顧右盼，他清楚，當自己走到合適的位置，王興邦自然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然后故作偶然相遇似的，說：“翟局長，你吃完飯也出來散散步啊？”

“是啊，興邦，你也出來遛遛？”

“是啊！”

“那我們一起走走吧。”

“好的。”

想到這個場景，翟新文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得意的笑——人的心理真是有趣，經常研究研究人的心理，也是一件快樂的事啊！

沿著教育局門口的路已經走了很遠了，王興邦還沒有出現，翟新文的心里覺得有些焦躁起來：是不是王興邦傻乎乎地還等在教育局的門口啊？如果是這樣，那王興邦也實在是太傻了，這么明顯的事情還看不出來嗎？在教育局面臨人事調整的微妙時刻，每一個人跟另一個的親密接觸都會引起很多人心理的猜疑，還等在教育局的門口，不是給人授以話柄嗎？如果真是這樣的榆木疙瘩，不培養、不拉攏也罷，即便拉攏過來，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翟新文恨恨地低著頭繼續向前走，不時抬起頭，看看馬路兩邊的店鋪，有些心不在焉。這里已經離教育局快一站路了，怎么著也有500米以上吧。翟新文決定向前走到那個十字路口就往回走，不等了，心里的失望卻難以掩飾——王興邦，你這個傻瓜蛋，十足的傻瓜蛋！

忽然，翟新文覺得身邊有個人在默默地陪著自己，回頭一看，正是王興邦。

王興邦呵呵地笑著，像偶然相遇似的，問道：“翟局長，你吃完飯也出來散散步啊？”

“是啊，興邦，你也出來遛遛？”翟新文不由自主地進入了自己剛才設計的情境中。

“是啊！”王興邦依然笑容可掬。

“那我們一起走走吧。”

“好的。”

翟新文的心開朗起來：哈哈，這個王興邦，也是一個心思縝密、值得托付的好下屬啊！這個位置，在來來往往的人流里，誰會注意到兩個貌不出眾的行路人呢？這個位置，教育局任何一個窗口，都不會看得到，畢竟，已經拐了一個街口。王興邦，行啊，孺子可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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