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5、話中有話

周一的例會終于開完。這可是開了整整一上午啊！方圓回到辦公室，覺得異常疲憊。開這樣的會，沒啥意思，但又不能不開。各科室匯報一周的工作，任何人當了局長，都要這么做。這是掌握全局動態的最主要途徑。可是，夾在郝丁一和翟新文中間，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當宋思思給方圓打電話，告訴方圓定好的酒店時，方圓笑著回答：“交通銀行的喬行長表示，今天的午宴，由她來安排。又給大成公司省了一筆不小的開支吧。”宋思思大吃一驚：“師兄，是我們求銀行給我們貸款呢！我們就是請人家吃飯，人家還不一定給我們貸款呢！”方圓胸有成竹：“把與商務局簽的合同帶著，這一次，至少要爭取申請1000萬貸款。”宋思思說：“師兄，你真地太厲害了！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本事的男人！”

女人的小馬屁，往往會讓男人心動，會讓男人生出男子漢大丈夫的英雄氣概。方圓同樣如此，但還沒有被沖昏了頭腦：“把近期我們準備和正在實施的企業內部管理體制、機制的改革和創新方案，多帶一些，讓交通銀行看到我們的變化，看到我們的大成公司是一家充滿希望的公司。”宋思思說：“好。”方圓說：“你和朱阿姨都來。宋叔抓救災帳篷的生產，沒有時間就算了。”宋思思說：“好。”方圓說：“來了之后，在談吐中，不要透露出求銀行貸款的意思，而是表現出企業正在朝著更好的方向快速進步的氣勢，大談這一次企業內部改革的創新做法，多說創新做法帶來的成效。”宋思思說：“好，我全聽你的。”

宋思思千依百順，讓方圓的心里生出許多別樣滋味。

通完電話，方圓準備收拾收拾就出發，內線電話響起來：“小方，來我辦公室一趟。”方圓連忙答應：“好的，我馬上。”

在局長辦公室，翟新文把方圓請到了沙發上坐下。翟新文笑吟吟地說：“小方啊，周玉潔來政策法規科之后，你還要多指導。”方圓點頭：“是。”翟新文說：“新聞宣傳崗位，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崗位。搞正面宣傳，這個很容易，只要文字功底好，工作有熱情，都能很好地宣傳東州教育的進步。但這個崗位還負責一個重要的職能，就是負面新聞的處理。路正紅這個方面做得還不錯，但也不是盡善盡美，師范科內部工作人員發貼攻擊科長，如果沒有市委宣傳部和市紀委出面，恐怕這個帖子給東州教育造成的負面影響就大了。周玉潔剛剛畢業，在如何應對負面新聞或消息方面，說實話，她還年輕了一點。”

翟新文說的話，包含的意思很多。方圓細細地品味，似乎品出了這樣的意思：周玉潔實際上是難以勝任新聞宣傳這個崗位的，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把她給調到政策法規科。

方圓說：“謝謝局長對我的信任，對周玉潔的信任。周玉潔年輕，聰明，學東西快。我相信，有局長的諄諄教誨，有滕飛躍和路正紅的幫助指導，她一定會很快就適應新崗位的工作要求。”翟新文說：“是啊！路正紅最近可是全力以赴在幫周玉潔的。這樣也好，能讓周玉潔盡快上手。”方圓說：“路正紅知道周玉潔是周市長的女兒。”

翟新文愣了一下，接著笑了：“怪不得，怪不得。周市長也知道這件事，對嗎？”方圓說：“是的。在開例會的時候，我與周市長通過電話。周市長是支持周玉潔來局工作的。”翟新文慨嘆：當初周玉潔來教育系統工作，周鵬有找的是他翟新文；這一次女兒的調動，竟然是方圓沖在前面。不知道是周市長暗示過方圓，還是方圓主動向周市長示好？如果是后者，那方圓的心機實在是太可怕了！嘿，有意思，方圓建議把周玉潔調到了市教育局，在周鵬有那里，全是方圓的人情，與我翟新文沒什么關系啊！

想到了這一層，翟新文說：“小方啊，其實即便周玉潔不是周市長的女兒，只要是你推薦的，我也會答應的。工作誰干不一樣？沒有什么工作都是人天生就會的，不會可以學，學著學著就會了。”

呵，翟新文就是要賣這個面子了。方圓再不識趣，就是不知好歹了。方圓說：“局長，在周玉潔調動的這件事上，我真地非常感激您和孔局長。沒有您二位的支持，恐怕周玉潔的調動還要費一些周折。謝謝局長了。”翟新文說：“好。我們之間，一向都是親密無間地合作。我們的出發點是一切為了工作，都是為了把工作做好。咱都不是玩政治、玩權術的人，咱都是真正干事的人。為了把東州的教育事業發展好，我們這些干事的同志有必要團結在一起，為更好地做一些有利于東州教育發展的工作，做有利于人民的事情，營造出更加寬松、更加有利的氛圍。”

呵，又扯到郝丁一身上了。你不玩政治，不玩權術？剛才談周玉潔調動的事情，何嘗不是在玩政治，玩權術？方圓說：“局長說得對。我是真想用心做一點事，不想參與到任何斗爭或暗斗中來。上一次我也向局長匯報過，就是希望在最近一個階段，把心思都用在5中的高考上，局里的活動能不參加就不參加。當時局長也是很支持的。”

翟新文苦笑：“人可不單純是自然人，人是社會人。生活在社會中，就要與其他人接觸，就會面對著種種不同的人，面對著各種不同的事。逃避，能逃避得了嗎？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把隱患積小成大。小方，我看你是從來都不怕任何困難的，難道現在要逃避眼前的這個局面嗎？”

呵，還真是一種逃避！方圓說：“局長看得很準，我確實有這樣的心思。不過，您提醒我之后，我決定直面所有的人，直面所有的事。我用心做事，我用心抓好全市的教學，我用心抓好東州5中的高考和中考，不管風云變幻，都改變不了我想做一點有用的事、做一點有益于東州教育發展的事情的決心！”翟新文伸出手，與方圓相握：“小方，我想的，和你想的完全一樣。只要我們兩個團結起來，東州教育事業就一定能夠不斷推向前進，就一定能夠做得比過去任何一年做得都要好！”方圓也被翟新文感染了：“嗯。只要大家都把心思用到工作中，我們東州教育明天一定更美好！”

翟新文鄭重地點頭：“小方你說得很對。只可惜，有些人不是這樣想的。這樣的人，其實就是東州教育的害群之馬。”

這分明是在暗指畢全力和郝丁一啊！方圓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局長，誰認真做事，誰一心琢磨人，大家都看得很清楚。”翟新文說：“是啊！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可是，想個什么樣的辦法，把教育系統內的害群之馬給清除出教育隊伍呢？”

方圓感嘆：這是在用心做事嗎？這分明也是在琢磨人嘛！跟翟新文說話，真累！累心，還累腦子！方圓哪能參與到這復雜的政治斗爭中來？畢全力是市委常委，官大了不止一級啊！雖然也是副廳，但掛了市委常委，不得了啊！郝丁一與翟新文平級，任免的決定權在市委，又豈能是翟新文想清除就清除得了的？

方圓說：“局長，近期我除了抓5中的教學工作外，今天謝秉國在例會上也說了，準備到四區五縣，還有局屬中學，盡可能地走一圈，督促和指導各地的教學工作。謝秉國希望我如果有時間，就和他一起到下面轉一轉。所以，我事先向您匯報匯報。”

呵，被方圓轉移話題了。翟新文說：“好啊！如果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把心思用到分管的工作中，這該有多好啊！”方圓說：“我管好自己的這一攤，不能在我這一攤出問題，而且還要出成績。對了，局長，上一次您說過，要獎勵教研室和教研員，獎勵那些在省優質課比賽中取得優異成績的老師，不知道什么時候兌現？教研員們很關心這件事呢！”

翟新文說：“如果沒有汶川地震發生，這件事早就落實了。現在，如果大張旗鼓地表彰并發獎金，似乎與大形勢不太吻合。”方圓說：“汶川地震是汶川地震，獎勵教研員是獎勵教研員，各事歸各碼。”翟新文說：“話是這樣說。我是很支持這件事的，但獎勵肯定要動用不小的資金，現在形勢不同的，需要再上一次局長辦公會研究。我就擔心，有人會反對啊！”

呵，還是話里有話！方圓細細地琢磨著翟新文的話，沉吟了幾秒鐘，說：“局長，只要您支持就好。”翟新文說：“我肯定支持。我擔心的恰恰是我支持，有人就會反對！”

嘿，還是在往鉤上引！看來，自己不表明個什么態度，還真是挺難的。方圓說：“局長，這件事還要麻煩您費費心！你在這件事上支持了教研室，也支持了我，我和教研員肯定也會更擁護局長，支持局長的。”翟新文滿意地笑了：“是啊，互相支持，這個很重要，很重要！小方，就讓我們攜起手來，團結一心，把東州教育的每一件事，都扎扎實實地做好，讓市委市政府滿意，讓全市人民滿意！”

兩個“滿意”！這么一頂大帽子掛起來，方圓除了支持，只能還是支持。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