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4、方圓自己的煩惱

副調研員、辦公室主任張元慶拿著一個文件夾，敲門走進了方圓的辦公室：“方書記，有工作向您匯報。”張元慶的態度是極其恭敬的，從他的臉上找不出半點不滿，語氣、神態，都絲毫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副處級，儼然把方圓當成了上級中的上級。

方圓似乎很想從張元慶這里看出一點不滿，畢竟，由于自己的阻撓，張元慶的副局長位置沒得到，只是勉強得到了一個副調研員的崗位。這樣的事情，放在誰的身上，都會覺得恨死了那個阻撓的人。但方圓看不到半分的不滿，有的只有恭敬。方圓感慨：張元慶真是個人才！他要么是真怕了，要么是心機實在太深。如果是后者，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方圓接過文件，原來是局黨委會和局長辦公會聯席會議。第一項是既與黨委工作有關，又與行政工作有關，也與方圓有關，是東州5中更名為東州實驗中學的申請，市編制辦已經批復同意。編制辦現在是屬于黨口部門，原來有人事局的時候，往往會有一個人事局的副局長或直接就是局長兼任編制辦主任；2008年新一屆政府成立后，人事局與勞動保障局合并，編制的職能就抽出來了，劃歸到黨口。現在的編制辦主任由組織部的一位副部長兼任，獨立部門，獨立辦公，其實與組織部也沒有直接的關系。單純一個批復，是不值得上會的，上會也應該是黨委會，而不是局長辦公會。但議題的內容很技巧，寫的是：研究籌辦東州5中更名東州實驗中學的掛牌儀式。這就是行政工作了，就必須開局長辦公會了。這句話也體現出了官場的匠心，體現了寫出這句話的人有著比較高超的官場智慧。方圓不知道，擬出這句話的，就是眼前的這一位：張元慶。

方圓問：“市編辦的批復什么時候下來的？為什么我不知道？”張元慶說：“是今天早晨剛剛下達的。”方圓說：“今天早晨下達，就開這個會，效率很高啊！”張元慶面不改色：“是這樣的，方書記。一早呢，翟局長看到了這份公文，立刻找來孫書記。兩個人達成共識，今天上午就開會研究這件事。還有，我不再擔任體衛藝科科長，局里還缺一個科長。兩位領導也決定今天一并研究。這就是今天會議的兩個主題。”

方圓有點不高興：“張主任，要開黨委會或局長辦公會，為什么沒有事先征求各位副局長的意見？我有好幾項議題準備上會。”張元慶說：“對不起，方書記，這是我工作沒做好。本來是要征求各位副書記、副局長意見的，但時間很緊急。兩位領導剛剛下達命令要開會，我就第一個先過來向您匯報。其他幾位副職領導，我安排文員去送文件夾了。”

話里話外，張元慶透著向方圓示好。你這一份文件夾，是我親自來送，這還不夠重視嗎？

方圓說：“以后再開局長辦公會，請一定要事先征求我的意見。我現在這里有好多事情準備上會研究，比如籌辦《東州教育》雜志；比如開展全市教師閱讀工程；比如在全市范圍內開展‘草根課題’的研究；比如征集和評選教師科研論文；比如開展全市各學段、各學科優質課比賽。你不征求我的意見，這些重要的工作就不能上會研究，推行的時間就要延后。張主任，我確實不高興。”

張元慶說：“方書記，您剛才說的這幾項工作，我都記下了。下一次開局長辦公會，我一定把這幾件事都列進擬研究的議題中，請領導定奪，您看這樣好不好？”

呵！還真是讓人挑不出張元慶的半點毛病。方圓有些無奈地揮了揮手。張元慶微微躬身：“方書記，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有事的話，您隨時給我打電話。”方圓說：“好。”

張元慶退著離開方圓辦公室，帶好門的一瞬間，他的嘴角露出了不經意的冷笑。

方圓什么都沒有看見。方圓的心挺郁悶：換體衛藝科科長，這么大的事情，孫紅軍也好，翟新文也好，竟然都沒有征求自己的意見！難道把自己當空氣了嗎？這確定的人選是誰呢？

方圓抄起電話，打給曹本松：“曹局長，我去您辦公室，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曹本松說：“還是我去你辦公室吧。”方圓說：“那麻煩曹局長了。”

曹本松很快就來到了方圓的辦公室。方圓拿起文件夾，說：“黨委會和局長辦公會聯席會議的通知你看到了嗎？”曹本松說：“剛才辦公室的文員給我送來了。”方圓說：“新體衛藝科科長的人選，是誰？”曹本松說：“不知道啊！我也一頭霧水。這與平常孫書記的做事風格不太一樣啊！”方圓說：“你是分管副局長，有人征求過你的意見嗎？”曹本松說：“沒有。我也是今天上午剛剛看到這份通知。”方圓說：“有些人，對你，對我，似乎很不尊重啊！”曹本松說：“我看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方圓說：“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曹本松說：“體衛藝科副主任科員顏悅明，在科里也干了十多年了，資歷、水平，都有。我在擔任體衛藝科科長的時候，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現在我分管體衛藝科，他也是具體干活的骨干。”方圓問：“人品怎么樣？”曹本松說：“都是搞體育的，有些粗獷。但是總體來說，還是一個不錯的干將！”方圓說：“好，我同意你的人選。咱必須保證他在人品、經濟方面沒問題。”曹本松說：“沒聽說過有類似的傳聞。”方圓說：“就這么定了。”

黨委會和局長辦公會聯席會議召開。先開的當然是局長辦公會。除各位局黨委成員外，張元慶當仁不讓，坐在了會議記錄的位置上。

翟新文笑呵呵地主持了局長辦公會：“同志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可能大家已經知道了，市編辦已經批復了東州5中更名為東州實驗中學的申請。今天的局長辦公會，就是來研究掛牌的問題。我剛剛接過宋云生市長打來的電話，宋市長表示，他要親自給東州實驗中學掛牌。”

呵，上來就是一記猛藥啊！按說方圓應該高興，一個中學改名，市長親自掛牌，這是多么高的榮譽啊！但是，雷恒亮的話言猶在耳，方圓怎能不提高警惕？如果前腳宋云生給東州5中掛了牌，后腳宋云生被雙規了，這對東州5中將會產生怎樣的負面影響？

翟新文說：“既然宋市長要親自來掛牌，這是東州5中的光榮，也是教育局的光榮。我們今天召開這個會，就是來研究如何讓掛牌儀式既隆重又更有意義！”

方圓的內心有抵觸的情緒，十分不情愿由宋云生來掛牌。方圓站了起來，走向門口。翟新文問：“小方，你這是去干什么？正開著會呢！”方圓說：“我先打個電話好不好？大家可以先討論著，我幾分鐘之后就回來。”

翟新文的臉色嚴肅起來：“小方，開會有開會的紀律。”方圓說：“是啊！開會有開會的紀律，那就是事先要征求一下各位副局長的意見。我是直到開會前，才知道今天要開會，才知道開會的內容。事先為什么沒有跟我們這些副職商量一下，或問問我們有什么議題準備上會研究？”

翟新文說：“今天會議的內容，確實有些倉促。你的那些議題，我們下一次局長辦公會再研究。如果有必要，明天就再開一次局長辦公會。”方圓說：“謝謝局長。不過，我還是要打個電話，很重要的電話。我不會缺席今天的局長辦公會，也不會缺席討論。各位同事，等我幾分鐘吧。”

翟新文強忍怒氣，還真是拿方圓沒有辦法。哪一個正職遇到像方圓這樣的副職，都會頭痛，就像是雷恒亮遇到像王楚尹這樣的副職一樣。翟新文說：“好吧，小方你快去快回，別影響今天的議程。”方圓說：“好。”

方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撥通了王國棟的手機。很快，那邊電話接通了：“小方，有事嗎？”方圓說：“王書記，打擾您了。東州5中更名東州實驗中學已經批復了。”王國棟說：“這件事我知道。”方圓說：“我想真誠地邀請您參加掛牌儀式，不知道您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王國棟說：“宋云生市長似乎說他要出席掛牌儀式，我再去，似乎有些不太合適吧。”方圓說：“說心里話，我不希望宋云生市長來給東州5中掛牌。”

王國棟大吃一驚：“為什么？小方，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啊！”方圓說：“在王書記的面前，我從不說虛話，說假話。”王國棟說：“宋市長去，也代表了市委市政府。這在許多學校都是夢寐以求的光榮。你為什么不希望他去？”方圓說：“王書記，我非常愛東州5中。東州5中的發展浸潤了我許許多多的心血，我希望更名后的東州實驗中學，一直充滿光榮，而不是被抹上污點。”王國棟說：“我不明白。”方圓說：“我真地不希望學校前腳被掛牌，后腳掛牌的人就進了監獄。”

王國棟再冷靜也忍不住脫口而出：“小方，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