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昊問起來,陸秀兒臉上頗有一些得意之色,她開始一五一十地向蘇昊說起自己掙錢的情況。
原來,蘇昊走后,楊根娣從鄉下來到城里。有母親操持家務,陸秀兒就完全閑下來了,每天在城里到處跑,看什么都覺得新鮮,覺得日子開心無比。
過了幾天,楊根娣開始和她聊起家庭收支的問題,說現在鄉下的田賃給別人種去了,收入銳減,而蘇昊在縣衙當差,也不知道能掙多少錢。一家人住著大House,城里的柴米油鹽樣樣都貴,這樣下去,先前知縣賞的那點銀子,恐怕就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聽母親這樣一說,陸秀兒也緊張起來,她去找了吳達的老婆馮氏,向她咨詢有關如何在城里生活的問題。馮氏告訴她,縣衙里差役的收入只夠維持生計,如果要養孩子,還有讀書、考試之類,靠這點收入就很緊張了。
再說,蘇昊家現在的房子還是租的,如果想在縣城安家,買房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可是,現在的房價多貴啊,豐城這樣一個三線城市,房價都快趕上北上廣了……
在馮氏的鼓動下,陸秀兒經過詳細的市場調查,終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掙錢的法子,那就是到街上去賣茶葉蛋。
每天,她讓楊根娣從街上買百十個雞蛋回來,用鄉下的工藝加工成茶葉蛋,然后再挑到街上去叫賣。陸秀兒雖然沒學過四則運算,卻能夠憑著本能計算出來,這樣的生意是能夠掙錢的,一天下來,掙個七八十文應當沒有問題。
楊根娣年紀大了,臉皮薄,不敢到街上叫賣。陸秀兒是從小瘋慣了的,雖然一開始也有些怯,但一兩天之后,就從容淡定了,無論是在街上吆喝,還是與客人討價還價,都能應對自如。她長得青春靚麗,又活潑可愛,許多人都愿意買她的茶葉蛋,結果生意極好,把街上幾個長期賣茶葉蛋的同行都給比下去了。
“呃……真看不出來,你還有經商的才能。”蘇昊啞然失笑。
“哥,我到街上賣茶葉蛋,會不會丟你的面子啊?”陸秀兒小心翼翼地問道,“有時候碰上差役來趕人,我都沒敢說我哥也是縣衙里的人。”
蘇昊道:“面子不面子的,無所謂吧?勞動致富,這是非常光榮的事情啊。明朝好像也沒有規定公務員的家屬不能經商,所以沒什么忌諱。以后如果有差役敢和你過不去,你就說你哥是蘇昊,肯定管用。”
“真的?”陸秀兒笑了起來,聽蘇昊對她賣茶葉蛋的事情好像還挺支持,她一顆心放了下去,話也多了起來:“哥,你不知道,城里人的錢可好掙了,一個雞蛋2文錢,還有柴火、鹽、醬油、茶葉什么的,最多也就是1文錢。加起來不到3文錢,可是我拿出去賣5文錢都有人買,不過我平常都是賣4文的……”
蘇昊聽著妹妹講他的生意經,不知不覺地便睡著了。陸秀兒愿意去賣茶葉蛋,他并不反對,這其實也是小姑娘的一種樂趣,與其讓她天天悶在家里不開心,還不如讓她去做些自己愛做的事情。至于說能夠掙多少錢,蘇昊并不在意,在鄉下的時候,他已經想好了,回城之后就要大刀闊斧地做點實業。不過,眼下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覺。
蘇昊一直睡到吃晚飯的時候才醒來,母親楊根娣果真做了一大桌子菜,不過,上桌吃飯的,卻只有蘇昊和鄧奎、郝彤三人。
“媽,你也到桌上來吃吧?”蘇昊勸道,他看到母親在廚房里留了幾小碟菜,猜到她肯定是要躲到廚房去吃了。
“不用了,我在廚房吃就好了,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喝酒、聊天,不用管我這個老婆子。”楊根娣說道。
“呃……那秀兒呢?”蘇昊又問道。
楊根娣說道:“秀兒來了朋友,在她房間里呆著呢,讓我把飯給她們送到房間去。”
“什么什么?”蘇昊大為好奇,“這個瘋丫頭,剛來縣城沒幾天,居然就已經結交下狐朋狗友了?不會是吳大嫂子吧?”
楊根娣道:“不是吳大嫂,是個兩個年輕的丫頭。來過家里好幾次了,我問秀兒她們是誰,她說人家不讓說。不過,這兩個人看著倒像是好人家的姑娘。”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蘇昊說著,便往樓上走。
來到陸秀兒的房間門外,蘇昊咳嗽了一聲,喊道:“秀兒,到吃飯的時候了,你要不要帶你的朋友一起去吃飯。”
門開了,陸秀兒應聲而出,她嘻嘻笑著,對蘇昊說道:“哥,我們都是女孩子,和你們坐一起吃飯不合適。對了,哥,你知道我房間里是什么人嗎?”
陸秀兒最后一句話是壓低了聲音說的,顯然不想讓屋里的人聽見。
蘇昊問道:“什么人?都到家里來了,還藏頭藏尾的干什么?”
沒等陸秀兒說什么,只見衣裙一閃,一個滿臉喜色的女孩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她向蘇昊微微行了一禮,說道:“蘇公子回來了?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蘇昊定睛一看,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不過,他只笑了兩聲,就趕緊收斂住,拱手還禮道:“原來是韓小姐,學生失禮了。”
“你們……認識?”陸秀兒看看哥哥,又看看韓倩,奇怪地問道。
原來,無論是蘇昊還是韓倩,都沒有向陸秀兒說起他們見過面的事情,至于韓倩與蘇昊一同下井去的那件事,韓倩就更不會張揚了。
從蔡家村回到城里之后,韓倩每每想起與蘇昊坐在同一個吊籃里,在深井中獨處的場景,都忍不住面赤心跳。幾經猶豫,她終于帶上紅蓮,跑到蘇昊家里來找陸秀兒聊天,只求話里話外能夠聽到一些有關蘇昊以往的軼事,也能安撫一下她那顆萌動的春心。每次來的時候,她不可避免都會遇到楊根娣,她不好意思說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讓陸秀兒透露她的身份,所以楊根娣只知道韓倩是陸秀兒的朋友,卻不知道她居然是知縣家的千金小姐。
今天,韓倩在縣衙聽說打井的隊伍已經回來了,便再也坐不住了,向父母說了一聲出門去找女伴玩,便與紅蓮一道,來到了蘇昊家。見到陸秀兒,她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來看望蘇昊的,只說是想陸秀兒了,要和她拉拉家常。
蘇昊睡得昏天黑地,害得韓倩只好與陸秀兒在一起把口水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快要吃飯的時候,蘇昊還沒有出現,韓倩便厚著臉皮留下來,說是想嘗嘗陸秀兒家的飯菜如何。
也幸好蘇昊聞訊之后上來看看,否則韓倩還不知道找一個什么借口去見蘇昊為好。
“我在縣衙里的時候,與韓小姐偶遇過兩回,所以認識,呵呵,呵呵。”蘇昊十分聰明地掩飾著,他怕韓倩臉皮太薄,抹不開面子。
韓倩也說道:“秀兒,我是在縣衙里見過蘇公子,我爹對蘇公子倒是極為欣賞,想不到蘇公子在家里竟是如此平易近人。”
裝,你就接著裝吧!蘇昊在心里暗笑著韓倩的虛偽。既然陸秀兒的客人是韓倩主仆二人,他自然不好請她們下去與鄧奎等人同桌吃飯。大家客套了幾句之后,蘇昊打算告辭下樓去,韓倩卻喊住了他:
“對了,蘇公子,月前有程氏姐弟二人到縣衙來找我父,說是你托付的,讓我父給他們安排一個謀生之所。因我父公務繁忙,所以小女子就替他給程氏姐弟做了一些安排,現特向公子告知。”
“嗯嗯,是有這么回事。”蘇昊硬著頭皮答道,“這程氏姐弟的田地因打井而被占用,生活無著,所以我斗膽請知縣大人幫忙給安排一下,沒想到此事還讓韓小姐費心了。不知這程氏姐弟現在何處,生活可過得去?”
“那程家娘子,我給她在縣衙謀了一個廚娘的差使,一個月有一兩五錢銀子的薪水,住處也是在縣衙里,與那些婆子們在一起。至于那程家少年,我請方師爺介紹他到龍光書院去上學,不過吳教諭說了,他只能暫時收留這少年,如果這少年要久留,還得你親自去和他說才行。”韓倩道。
“這個無節操的吳之誠!”蘇昊笑著罵道。有韓倩和方孟縉當介紹人,吳之誠沒理由不接收程棟,書院是有政府補貼的地方,哪里省一省也能把程棟的口糧省出來了。吳之誠這樣說,分明是想告訴蘇昊,這是他賣給蘇昊的一個人情,其目的自然是希望蘇昊能夠把掌握的西方科技知識傾囊而出。
“等我明天去縣衙向韓大人交付完差使之后,就去書院找這個老不要臉的。程家姐弟的事情,就多謝韓小姐幫忙了。”
“蘇公子為民打井,勞苦功高。小女子能夠替蘇公子做點小事,實是不勝榮幸。”韓倩柔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