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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抑河奪淮保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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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4-06-06  作者:齊橙
“難!”馬玉用一個字回答了蘇昊的問題。

“哈哈,能夠讓獨文兄說個難字,可見此事之難,難于上青天了。”蘇昊呵呵笑道。

馬玉的這個回答,并沒有出乎蘇昊的意料。早在李龍向蘇昊透露派他去淮安治河一事的時候,就已經說過,治河是一樁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是排得上號的苦差事。作為一名穿越者,蘇昊還知道,黃河、淮河的水患問題,直到20世紀仍然沒有得到解決,放在明代,這個問題有多難,是可想而知的。

馬玉道:“這淮安府,是河、淮、運三者的交匯處,也是治河的關鍵。當今朝廷定的方略,簡單說就是六個字:抑河、奪淮、保運。有這六個字限制著,咱們要想有所作為,只怕不易啊。”

“何謂抑河、奪淮、保運,獨文兄可否明示?”蘇昊問道。馬玉說的這幾個字,他是能夠聽懂的,但具體有什么背景,他就不清楚了。

“改之請坐,待我慢慢與你道來。”馬玉說道。

蘇昊坐下來,扯過一張紙,開始聽馬玉述說,一邊聽,還一邊在紙上記錄一些要點。馬玉也拿了一支筆,隨時給蘇昊畫著地圖,講解各個地點之間的關系。隨著馬玉的敘述,有關淮安河道整治的情況,逐漸在蘇昊等人的腦子里形成了印象。在所有這些人中,只有蘇昊是在前世曾經到過淮安一帶的,對于當地的情況比馬玉等人又了解得更多一些。

在中國古代,“河”一般是作為黃河的簡稱,王錫爵讓蘇昊去治河,其實就是治理黃河的意思。黃河有幾千里長,橫亙整個中國的北方,蘇昊承擔的是黃河淮安段的整治,這是因為這一段黃河干系重大,其不但涉及到黃河本身,還涉及到了淮河和運河。

黃河的中下游河道,原本是由開封向東,經山東利津入海的。但由于黃河泥沙極多,河床會因淤積而不斷抬高,抬高到一定程度之后,一旦決口,黃河就會改道,從其他的地方入海。在歷史上,黃河曾經多次向南改道,通過淮河的河道入海,這被稱為奪淮。

南宋建炎二年,也就是1128年,黃河發生了一次大規模的南徙奪淮。從那時候算起,一直到清末的1855年,黃河持續奪淮達700余年,給淮河下游帶來了無限的災害。

黃河奪淮,并非簡單地與淮河共用入海通道。黃河在奪淮之后,其攜帶的泥沙會迅速地填充河道,使河道抬高。此時,原來的淮河就會被抬高的河道所堵塞,從而失去入海通道,在流域范圍內產生內澇,這是黃河奪淮的最大危害。

淮河兩岸是中國的中原腹地,歷史上曾經是米糧倉,養育了數以百萬計的華夏兒女。黃河奪淮之后,淮河變成一條害河,災害頻發,嚴重威脅到了百姓的生計。

從常理上想,在這種情況下,政府應當積極堵塞黃河的缺口,使黃河回歸舊道,歸還淮河的出海口。然而,政府要考慮卻不僅僅是淮河的問題,還有另一個問題對于政府來說是更為重要的,那就是運河的槽運。

運河由淮安至徐州段,走的是黃河故道,也就是泗水。為了避免黃河改道影響槽運,自明初以來,政府就制定了所謂抑河奪淮保運的方略,也就是犧牲淮河,用以分流黃河水,保障運河的通暢。

運河槽運關系著大明中樞的供給,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淮河中下游的上千萬百姓,不過是草芥而已。任何一個治河方案,如果影響到了運河的通暢,那么在中樞就無法通過。要想在保障運河的前提下治理黃河和淮河,無異于戴著鐐銬跳舞。

多年來,明政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用于治理黃河,其中最有成效的,就目前擔任河道總督的潘季馴所做的工作。潘季馴治河,先后共有四次,歷時20余年,從嘉靖四十四年,一直到目前。他的治河理念,據他自己總結,共有六點,即“塞決口以挽正河,筑堤防以杜潰決,復閘壩以防外河,創滾水壩以固堤岸,止浚海工程以省靡費,寢開老黃河之議以仍利涉”。

在所有的治河方法中,他最為得意的一項,就是“束水攻沙”。

所謂束水攻沙,就是后世人們常用的泄洪沖沙的方法,以通過建筑水壩來提高水位,然后再用高水位產生的勢能,沖刷下流河道上淤積的泥沙,從而達到疏浚河道的效果。束水沖沙的理念,最早是山東虞城縣的一位秀才所創,但到了潘季馴手里,才轉變為現實。

潘季馴首先加固了黃河南北兩岸的堤壩,使之不易決口。隨后,他親督役夫,修筑了長達60余里的高家堰大壩,以抬高洪澤湖的水位。洪澤湖是淮河蓄積而成,湖水含沙量少。潘季馴通過高家堰大壩,引洪澤湖水入黃河河道,達到稀釋黃河水、沖刷下游河道的作用。這個過程,稱為蓄淮刷黃利運,一度曾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然而,好景不長,蓄淮刷黃并不能完全解決黃河河道抬高的問題,為了保持洪澤湖水位與黃河河道之間的落差,潘季馴不得不持續地加高高家堰大壩。洪澤湖水位的提高,使上游的泗州、鳳陽等府面臨著洪水的威脅。近年來,泗州、鳳陽水災頻發,甚至一度淹沒了明皇的祖陵,這說明潘季馴的治河方略,已經難以為繼了。

這一次,萬歷和王錫爵派蘇昊到淮安來治河,其實也是病重亂投醫。在整個大明朝堂,最懂得水利的,也就是潘季馴。潘季馴辦不好的事情,其他人更無法插手,內閣雖然知道潘季馴的治河方法出了問題,但要想找到一個替代他的人,卻是萬難。

蘇昊的出現,讓大家有了一些希望。蘇昊是一個另類,其另類之處,就在于他所學的并非大家所熟悉的那些知識,而是披著佛郎機外衣的知識。萬歷和王錫爵都存了一線希望,覺得蘇昊也許能夠獨辟蹊徑,找出一條不同的治河方略,擺脫當前的窘境。

有什么樣的方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呢?蘇昊自己也陷入了沉思。治理黃河和治理淮河,在后世有不少經驗,但放到明朝來,有些經驗不一定能夠適用,還得到現場看看情況再說。不過,蘇昊相信,自己肯定不會是一籌莫展的,至少自己精通的地質學、測繪學,在流域治理中都是能夠發揮作用的,大不了自己給潘季馴搞搞水文測量,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吧。

在蘇昊沉思的時候,馬玉已經把治河的情況介紹完了,往下就是江以達向蘇昊介紹有關淮安府的經濟和社會狀況。

“這淮安府,原本是魚米之鄉,素有江淮熟、天下足之說。三國時鄧艾就曾在此屯田,是一個富庶之地。現如今,由于黃河奪淮,淮水內澇,此間已然是民不聊生。我朝開朝以來,淮安府冶內水旱雹蝗,各種災害連綿不絕。弘治十五年,鹽城連遇三場大災。先是大旱,隨后是蝗災,蝗食苗盡。接著又是地震,有聲如雷,壞城垣。一遇這種大災,就有人相食的記載。”江以達說道。

“人相食……”蘇昊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這得慘到什么樣的程度,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啊。

“改之兄,聽完小弟的介紹,你對這治河之道,可有何想法?”馬玉問道。

蘇昊搖搖頭,說道:“這潘總督在此處治河20余年,若是有什么明顯的好方法,想必他早就想到而且做到了。我等迄今為止還沒有見著這黃河,現在說什么想法,怕是為時過早了。”

馬玉點頭道:“改之兄所言甚是,倒是小弟急躁了。”

譚奇道:“改之兄,你素有大才,小弟相信,你定能找出比潘總督更好的治河方略,屆時我等兄弟都能沾改之兄的光,也博一個青史留名啊。”

蘇昊笑道:“丙南兄過譽了,小弟所學,不過是一些測繪、勘地之術。治河對于小弟來說,也是一樁新事,小弟也沒有把握。要想做出一些成績,恐怕還需要咱們兄弟共同努力,集思廣議才行。”

馬玉道:“改之,依小弟在豐城修水庫時候的經驗,在我看來,不管用什么方法,最重要的一條,是軍、政、民齊心協力,唯有如此,才能徹底根治水害。如今,這三方的情況我們都不了解,簡直是兩眼一摸黑啊。也不知道這淮安知府是個什么樣的人,若是一個貪官,或者是一個庸才,我們的事情怕是都不好辦呢。”

蘇昊點點頭道:“獨文兄說得對,我想等我們到淮安之后,先去拜見潘總督,隨后就去拜見淮安知府,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貪官也罷,庸才也罷,我們弄清楚了,才能對癥下藥。另外,就是得去探訪一下民意,真正的力量,蘊藏于民眾之中。最終決定治河成敗的,必定是民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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