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五百一十五章 失控的暗子

和奧姆扎達那種早早被審配拉走，打完安息滅國戰爭，為了安息盡忠之后，就離開了安息本土，前往袁家的將校不同，陳宮手上的棋子在打完安息滅國戰爭之后，依舊在安息這個地方散養著。

雖說也時而有所聯系，但到現在，這些棋子，到底是否還忠誠于他，說實話，陳宮也得打一個問號。

畢竟給你情報，也不代表忠誠于你，鬼知道是雙面下注，還是混條后路什么的，陳宮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什么天選之子，自己埋下的棋子不會被別人挖走什么的，陳宮壓根就沒想過。

毫無疑問的講，如果那些當年布置下來的閑棋，一個個都還如當年那般愿意忠誠于自己，陳宮自己就能將阿爾達希爾收拾了，畢竟那段時間安息亂的不像話，漢軍作為安息帝國的盟友，在圈子里面有著特殊的地位，審配、陳宮、蒯越都沒少下閑棋。

實際上，包括諸葛亮、呂蒙什么的其實都有在那里下過閑棋，只是到現在這些線基本都被斬斷了，要么就是在這混亂的局勢之中被毀滅了。

真要說求穩的話，還得是審配，審配從一開始就盯住奧姆扎達，他看重的就是奧姆扎達的忠誠和能力，當時就說好不奢求奧姆扎達做任何的事情，但安息毀滅了話，奧姆扎達就需要投靠袁家。

雖說很多時候調侃奧姆扎達的忠誠，但奧姆扎達是實打實的戰到了安息滅亡的那一天，甚至在那最后的時候，也幫著安息短暫的占據了扎格羅斯山脈這條后路，可以說如果沃洛吉斯五世真的殺出來了，奧姆扎達的功績絕對在所有的將校之中名列前五。

畢竟這貨沒有去主戰場，但這貨守住了后路，哪怕后路沒有用上，但最起碼從忠誠的角度講，奧姆扎達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也正因為這一點，奧姆扎達在安息滅亡之后，有不少的士卒愿意來投靠奧姆扎達，忠誠這種東西，看做了什么，其實是能看出來的，奧姆扎達的忠誠就算是被調侃，絕大多數人其實也做不到。

“你在阿爾達希爾那邊還有沒有棋子。”荀彧突然開口詢問道。

打阿爾達希爾已經是不可回避的話題了，實際上別說是坎大哈的前線了，連中亞的世家其實都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

曹操勢力目前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前年年末胡亂屠殺導致的非曹氏、夏侯氏將校的人心浮動問題，靠時間拖的話，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才能消磨掉影響，而這么長時間搞不好會導致敵我戰力的逆差，所以靠對外戰爭壓制一下人心浮動，依托功勛重新提拔底層將校，就成了唯一的解。

這也是中亞世家最近開始憋戰斗力的原因，說實在的，這群人真心不看好曹操勢力了，畢竟從曹操那邊跑路了不少的中層將校和骨干百夫，這些人有的去了孫策那邊，有的回了中原，少數去了袁家，剩下的就是投他們老丈人的本家。

這些人的老丈人的本家，毫無疑問的講就是中亞這群世家了，所以中亞的世家從自家女婿嘴里面細致的了解到發生了什么，很清楚曹操麾下軍隊的控制力現在都垃圾到什么程度了。

百夫長這可是軍隊的根基，都不說冷兵器時代了，就算是到二戰，連排這個級別骨干也是直接影響著軍隊的戰斗力，連排級的干部足夠優秀，哪怕武器裝備差一兩個檔次，也能打出來相當不錯的戰術。

以前各大世家在中原混的時候，百余年荒廢下來，可能對于兵備、武備松散了很多，可現在身處中亞，被陳曦放養了這么些年，各大世家別的不說，起碼面對安息賊匪那也是能打的。

而安息賊匪的含金量怎么說呢，都不說之前已經和阿爾達希爾合流的那些安息賊匪了，就說現在還在安息地界徘徊的拉蓋爾和摩蘇爾，別的不說，這倆起碼也是薩珊波斯開國諸王好吧。

雖說嘲諷安平郭氏、南陽陰氏、河內柳氏是廢物，被安息賊匪給爆掉了，可哈弗坦這丫的好歹也是薩珊波斯開國十王之一，也就是正史阿爾達希爾手下最強的十個打手之一，雖說因為是野路子，沒發育起來，但軍事這種東西，天賦可比努力離譜多了，爆殺幾個家族那不是玩嗎？

目前漢世家能在中亞站穩的，起碼都跟這些野生的薩珊波斯開國諸王交手過，開始可能被錘了，但能熬過來的也都有點拿得出手的東西，扛過去之后，自然也就有了錘回去的氣魄。

這么來來往往幾年，但凡還在中亞的漢世家，誰還不懂點軍事？

正因為懂軍事，這群人基本都覺得曹昂要翻，沒打也就罷了，打了的話，就曹操麾下那群骨干中層都拖家帶口跑路的漢軍本部，不說一觸即潰，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老曹要是一觸即潰，那坐蠟的可就是漢世家的，和之前被擠壓在高加索地區的阿爾達希爾不同，擁有了喀布爾、坎大哈的阿爾達希爾，那可就不是漢世家所能碰瓷的了。

龍游淺海遭蝦戲，各大世家又不是傻子，二崔、楊氏、衛氏等等家族當時能拍著胸脯保證他們只要掏老底就能野戰擊敗阿爾達希爾，說白了不就是欺負對方陷入了窘迫之中。

換現在，阿爾達希爾雖說不算是完全的困龍升天，可也不是漢世家所能碰瓷的，而一旦阿爾達希爾擊敗了曹操，奪取了坎大哈，那可真就跳出藩籬，沒有帝國級別的力量直接下場，依托山川之險的阿爾達希爾可以將絕大多數的對手活活揍死！

可漢世家又沒辦法勸曹昂不出擊，畢竟明眼人都清楚現在不打，往后只會越來越難，等阿爾達希爾徹底站穩了，變成坐地戶，就喀布爾那個地形，搞不好貴霜滅了，阿爾達希爾都未必完蛋。

北貴的地形就是這么的讓人絕望。

以至于漢世家被逼到只能賭荀彧、荀攸等人靠譜一點，別丟了文臣榜前十強者的臉，然后埋頭做好曹昂被擊敗，阿爾達希爾的觸手可以從北貴山區伸出來的準備。

真到了那一步，說實話，漢世家也只能接受現實，鬼能想到，當年那么一個也就是纖芥之疾的玩意兒，能發展成這樣，太難受了。

荀彧和荀攸多少也知道那些人的想法，但就算如此，事態發展到這一步，他們也確實沒有什么選擇了。

陳宮和曹操回來了，他們會打阿爾達希爾，陳宮和曹操不回來，荀彧也建議曹昂在巴拉克的拱衛下繼續出擊，最多是后者會使得外戚影響力大增，不過這好像也不是什么問題，大漢特色，不可不嘗。

故而當陳宮也表示支持開戰之后，荀彧就毫不客氣的問詢陳宮的底牌，到這個時候，有什么招用什么招，先熬過這一場，將一批合格的功勛將校提拔上來，重構軍團架構再說。

“我之前就說了，有棋子，但未必可用。”陳宮很是認真的說道，“到了我們這種程度，而且是這種規模的大戰，普通的棋子，數量少了影響不了大局，哪怕是幾名在后勤上的棋子，也打不出來致命的戰果，想要靠陰謀擊潰對方，那就只能在決策層動手。”

陳宮沒有直接回答荀彧的問題，但卻也已經明說了，他在阿爾達希爾的后勤上有可用的棋子，以及一枚失控的閑棋，現在在阿爾達希爾的決策層，只是這枚閑棋，大概率是不能用了。

“沒有把柄？”陳群眉頭皺成一團看著陳宮，“以你的情況，怎么可能不留下控制對方的把柄。”

“正是因為留下了控制對方的把柄，所以才更清楚的確定，我并不能有效的控制對方，安息帝國覆滅的時候的，對方掃除了大多數的手尾，現在遺留的那些不能說是證據，就算是交給阿爾達希爾也最多有所猜疑。”陳宮搖了搖頭說道，“大亂，會毀掉很多的東西。”

“猜疑也能毀掉對方吧。”荀攸暗搓搓的建議道，反正是決策層，敲掉一個是一個，阿爾達希爾的決策層成員也不多，少一個人，對于阿爾達希爾也是巨大的影響。

“未必。”陳宮搖了搖頭說道，“阿爾達希爾也是梟雄，而且有些時候敵人的證據，也是最佳表忠心，以及最佳掃除隱患的機會，加之安息的舊賬到底是怎么算的，我其實也不太敢保證，對方如果和阿爾達希爾直接攤牌了，那我們釋放的情報，反倒會成為對方的佐證。”

“阿爾達希爾的軍師？”荀彧瞬間意識到了陳宮說的到底是誰，毫無疑問符合這些條件的只有一個人，阿爾達希爾的軍師，目前人類世界唯一掌握命運織網，還非常離譜的出身于阿薩西斯家族這一安息皇室的塔瓦斯德斯，這個人是陳宮下的閑棋？

“嗯，起碼曾經是。”陳宮點了點頭說道，“但現在想想的話，當初我利用他達成某些計劃的時候，對方未必不是在利用我從中脫身，否則身為安息皇室的他，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

“那你當時操控他的把柄？”陳群喃喃自語。

“兩個，盟書和一些賣國的材料。”陳宮很是平淡的說道，“我們當時也沒想過會那么順利的結束，該說蒯越那家伙確實演的到位，再加上安息確實是逼迫到了極限，使得沃洛吉斯五世生出了貪念。”

二分安息的計劃，是這群人很早就弄出來的，但這個計劃有很多備用的東西，只是沒用上罷了，塔瓦斯德斯實際上就是陳宮等人準備的后手之一，否則作為安息皇室成員根本沒必要活著。

當時想的是如果計劃失敗了，那就扶持一個新的安息皇帝，相比于傀儡小皇帝這種過于明顯的操作，一個恰好在壯年，而且也有一定能力的皇帝更得人心，再加上其他的選擇都讓死在羅馬人的手上，這個本就合適的選擇，自然就是最佳的選擇。

漢室和安息的盟書為什么會獲得羅馬的認同，除了實力，還有一點在于國書的真偽，三傻和沃洛吉斯五世的國書只是一個引子，后面那封由蒯越從安息國庫里面拿出來的國書，才是真正的鐵證。

這份國書上除了文字，印信這些東西，還有就是相當于身份證明的安息國運，這玩意兒羅馬其實也是能檢測出來了。

有這玩意兒，才能證明安息皇帝確實是和漢室簽了這個東西，雖說不是很理解安息為什么會和漢室簽這東西，但考慮到沃洛吉斯五世完蛋，為了惡心羅馬會干什么，搞個這種不要國格的東西也不是不可能。

再加上羅馬確實沒有統治扎格羅斯山脈以東，只有劫掠一番的想法，有這個東西作為憑證，羅馬也就接受了現實，然后漢室就有了正經的統治權，也才有了之后的那么多事情。

實際上，蒯越后面拿的那個東西并不是沃洛吉斯五世簽的，佩倫尼斯雖說推測出來了這東西進入安息國庫的原因和邏輯，并沒有深究原因，但對于羅馬真正管理這件事的人來說，這玩意兒確實是真的。

上面毫無疑問存在安息的國運，換句話說就是簽這個東西的沃洛吉斯五世是認可這件事的，可能真就是為了惡心羅馬。

然而事實上并不是這樣，這玩意兒是塔瓦斯德斯簽訂的，只不過因為安息皇室代表安息帝國，當皇室成員只剩下一位，且控制在漢室手上的時候，他簽的國書就是能經得起檢驗的國書，當然這個國書是提前寫好的，就等那一刻的來臨罷了。

這也是為什么安息皇室的阿薩西斯家族只剩下塔瓦斯德斯一個人了，除了羅馬需要安息皇室徹底完蛋，執行這個計劃的陳宮、蒯越等人也需要安息皇室死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他們控制的塔瓦斯德斯。

實際上塔瓦斯德斯放棄復國也有這個原因，作為命運織網這種四大帝國最為珍貴的特殊天賦的擁有者，他如果要復興安息，既有身為皇室的大義，又有足夠的能力，未必比阿爾達希爾聲勢弱多少。

別的不說，諸如哈夫扎、土蘭沙這些貴族后裔，接受皇室出身的塔瓦斯德斯，可比接受阿爾達希爾更容易，實際上安息很多貴族出身的賊酋在后來加入了阿爾達希爾的麾下，也有不少原因在于塔瓦斯德斯的身份。

安息皇室唯一的后裔都愿意支持阿爾達希爾，那我們投阿爾達希爾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甚至一些七大貴族的后裔和旁系，在加入阿爾達希爾麾下之后，也不是沒試探或者攛掇過塔瓦斯德斯，但作為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的塔瓦斯德斯完完全全的拒絕了這些人的提議。

哪怕安息帝國已經沒了，但塔瓦斯德斯做的事情多少還是讓他有些愧疚的，哪怕他很清楚就算沒有他，安息也還是會滅亡在羅馬手上，扎格羅斯山脈以東也依舊會為漢室所有，但愧疚這種事情，還是無法避免的。

“現在的問題就在這里，塔瓦斯德斯做的事情，別說現在很難有明確的證據了，就算真的有證據，其實也很難坐實。”陳宮很是無奈的說道，安息滅亡了，這些玩意兒完全沒辦法追究了。

“潑臟水惡心一下，讓對方難以發揮也是一種解題思路。”程昱冷不丁的開口說道，“能用最好，不能用就爆出來，起碼證明我們不虧。”

陳宮聞言也多少有些無奈，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這么干的，現在偶爾還能和塔瓦斯德斯交換一下情報，雖說不是太過機密的東西，但有總比沒有好吧。

“塔瓦斯德斯的命運織網到底是什么？”毛玠能理解陳宮那種心態，也就沒說那種自爆惡心阿爾達希爾話，轉而詢問情報。

“我如果說我也不是很確定，你們信嗎？”陳宮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些尷尬，在這件事上，他確實有些丟人。

“你還能出現這么大的紕漏？”荀彧皺眉說道。

“因為命運編織這個玩意兒就算是發動了你也什么都不知道。”陳宮盡可能的講解，“我專門查閱過安息的典籍，這玩意兒很強，但又不是那么的強，需要的前置太多了，什么國泰民安之類的，根本不可能達成。”

“也就是說塔瓦斯德斯應該無法使用命運織網？”荀彧半瞇著眼睛說道，這樣的話，這一方面的防備，可以減少一些。

“不知道。”陳宮搖頭，“因為我不知道他會編織什么樣的命運，這玩意兒最麻煩的地方就在于，一旦他開始編織，死了，也會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