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五百二十一章 大抵有些毛病

“怎么可能，那家伙不是利欲熏心的南蠻子嗎？怎么可能做到心見如來？”荀祈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可話雖如此，心下卻已經有些相信了這一點，畢竟嚴佛調是陳紀和荀爽兩人專門去邀請過來幫忙的，荀祈可以懷疑自己的判斷，絕對不會懷疑陳紀和荀爽兩人拉關系的能力。

在中原這個地方，陳紀和荀爽如果想要找一個識字的人，只要這個人還活著，沒有脫離社會關系，那陳紀和荀爽就絕對能找到，這兩個人的關系網，足夠覆蓋整個漢室江山，將所有識字的人都籠罩其中。

陳紀和荀爽兩人在司馬彰血染婆羅門之后，專門找了嚴佛調去接受陳荀司馬這三家人在南貴的布置，當時這三家不是沒有其他人選能去接手司馬彰遺留下來的資本，但陳紀和荀爽最后還是專門找了嚴佛調。

從這一點說的話，嚴佛調的能力那絕對是通過了陳紀和荀爽的審核，而且絕對比三家人所能找到的其他人更適合貴霜。

基于此的話，嚴佛調如果能如龍樹菩薩一般心見如來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甚至真要說的話，嚴佛調能做到這個程度，能力上才符合陳紀和荀爽專門去邀請對方。

沒這個能力，陳紀和荀爽絕對會指使別的人去邀請嚴佛調，畢竟能力不夠，給的待遇高了，對大家都不好。

“看來殿下是認同了這一點。”龍樹菩薩看著荀祈神色無比的溫和。

“雖說覺得很不可思議，而且也覺得有些地方完全不符合我所認為的佛教，但仔細想想又覺得確實應該有這樣的能力。”荀祈輕嘆著說道，在意識到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外加并不會拆穿之后，荀祈也有興趣和對方談一談，畢竟一個人孤身潛伏在貴霜最高層，其實也非常的寂寞。

“殿下認為的佛教是什么？”龍樹菩薩看著荀祈反問道。

“就是與人為善啊，渡人過苦海啊，我還專門看過沙門的典籍，雖說對于覺悟這個我一直很好的理解，但大體上還是導人向善的，幫助沉淪在苦難之中的世人，脫離苦難等等。”荀祈簡單的講述了一下自己的理解。

“殿下很有佛性。”龍樹菩薩笑著說道。

荀祈就差翻白眼了，他也算有佛性，他就是為了來這邊，惡補了一段時間的佛教的典籍，大體了解了一下內容，居然都能算作有佛性。

“嚴佛調也在救人，也在渡世人過苦海啊，只是法與我不同，但救人之念是真，所行之道是真，法不過夢幻泡影而已。”龍樹菩薩的雙眼明顯的流淌出那種名為仁善的色彩。

“呃，但我記得他其實是要給自家的子弟搞一塊封地什么的，并不是所謂的救人。”荀祈很是認真的看著龍樹菩薩說道，他現在最為疑惑的就是這一點，面前這位菩薩給人的感覺并不在乎貴霜或者漢室，他只是在救人，很純粹的是為了讓苦海之中的眾生能活的不那么痛苦。

對于這種人，哪怕對方出身于貴霜，荀祈也不會有什么惡意，因為并不是什么敵人，并且也會因為對方的行為，而對于對方的信仰產生尊重。

哪怕是性惡論的荀氏，面對龍樹這種純粹的菩薩，也是會給予尊重的，荀氏的性惡論是天性的惡，是后天道德的束縛，所以更認同且尊重這種道德之士，哪怕在此之前荀祈覺得佛教也就那回事兒，那么現在看在龍樹的面子上，也會給予尊重。

倒不是因為宿命通能觀測到過去與未來，而是更為現實的，這個人的行為值得尊重，所以他的信仰可以連帶著高看一等，雖說荀祈估摸著面前的伽曷樹那估計未必信仰佛教……

“一個人去渡眾生是很難的，所以需要其他人一起幫忙渡人，而能渡人的并非一定要是佛啊，凡人也是可以渡凡人的，甚至凡人也是可以渡佛的。”龍樹菩薩神色極為平和的說道，“嚴佛調是真的在渡人，也許他的法將別人渡不到彼岸，但起碼可以不讓他們那么累，那么苦。”

龍樹菩薩能接受嚴佛調那種歪經，最重要的一點就在于，龍樹菩薩覺得自己其實也沒辦法將眾生渡到彼岸，既然大家其實都沒辦法將眾生渡到彼岸，那為何還要在這件事上糾纏。

大哥不說二哥，各施手段就是了，本質上都只是為了讓眾生過得不那么苦，不那么累，那又何必在乎經歪不歪？

換句話說，龍樹菩薩認為嚴佛調嘴里面講的那位曲奇就算沒學過佛法，沒讀過佛經，但只要曲奇愿意，他就可以得證菩提，功德佛也是佛！

“撫慰心靈，平復怨氣，消除貪嗔癡，這些是正法，但讓人吃飽飯，不再為衣食住行而受困于苦海，難道不是正法？”龍樹菩薩笑的非常溫和，“佛是自我的覺悟，但佛要做的是渡眾生過苦海，殿下，你苦嗎？”

荀祈揉了揉臉，覺得不能和這種人糾纏于佛教經典了，雖說這家伙嘴上表示這些不是經典，但真的好有道理哦，不好，對方快將他渡化了！

“龍樹菩薩，咱們不談這個了，我堅決否定一切需要辯經的內容，我不是您的對手。”荀祈很是認真的說道，“這樣吧，您在這邊想干什么，只要不阻止我們的計劃，隨便您干什么都行。”

“我只需要沿著之前的研究繼續推進就行了。”龍樹菩薩很是淡定的說道，“還有，我并沒有渡化你，只是你心中的善意也認同這一點。”

“我所傳承的家學本質上是性惡論，換你們的話來說，我們是正統的天魔。”荀祈條件反射的反駁了一句，也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正因為是性惡論，所以才需要后天道德的束縛，才會向往人世的善，至于天魔，波旬最后也會證妙住得法光如來果位。”龍樹菩薩笑著說道，他屬于能勸一個勸一個，畢竟是大乘佛法，當然不喜歡大乘佛法，喜歡動手動腳也行，龍樹菩薩也懂一二拳腳。

荀祈看著龍樹菩薩，說實話，第一次感受到佛教的難纏。

“宿命通是所有佛教或者婆羅門教頂級人物共有的嗎？”荀祈強行的岔開了話題，再聊下去，真就被渡化了。

“不是，宿命通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可怕，真正掌握宿命通的人很少，但就算是掌握了宿命通的人也很難用宿命通觀測到確切的未來和過去。”龍樹菩薩也沒在乎荀祈強行岔開話題的做法，他又不是來渡化荀祈的。

“那為什么目犍連，還有龍樹菩薩您好像什么都知道。”荀祈神色凝重的詢問道，“這種可以觀測未來的能力，這么沒有約束的隨便發動，也太不可思議了吧，我叔父也擁有同樣的能力，但一生只能用五次而已。”

“殿下擔心竺赫來或者班基姆用宿命通破局？”龍樹菩薩帶著淺笑詢問道，完全不在乎告知給了荀祈一個足以堪稱雷擊的情報。

“竺赫來和班基姆擁有宿命通？”荀祈難以置信的看著龍樹菩薩。

“為什么沒有？作為婆羅門最頂層的人物，為什么沒有？”龍樹菩薩看著荀祈反問道。

“等等，竺赫來是婆羅門出身，還是婆羅門的頂層？”荀祈感覺自己好像對于貴霜頂層一無所知一樣。

“一個頂級人物的發育是有著屬于自己特定軌跡的，不管是出身，還是教育，亦或者經歷，頂級人物的發育過程本身就是一本以自己為主角的故事。”龍樹菩薩很是平靜的說道，“竺赫來，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熬不出頭的，哪怕是出身在底層的那些人能站到最頂峰，除了資質，也還需要一兩份不可避免的助力，機會很重要。”

荀祈面色變得極為陰郁，如果竺赫來連宿命通都懂的話，那到了掀桌子的時候，什么事情能瞞得住竺赫來，哪怕竺赫來的宿命通很差勁，只能看到很少的未來，但這么一點點的未來，配合竺赫來的腦子，就足夠干碎幾乎所有的計謀了。

畢竟竺赫來不算宿命通這個底牌以外，最強的不正是他的智慧嗎。

“不過殿下倒是不用擔心他們會使用宿命通，他們擁有不下于我的宿命通，只是他們用不出來。”龍樹菩薩盡可能平復著荀祈的心靈，省的他因為壓力而自爆。

“不下于您？”荀祈感覺自己可以直接被送走了。

“殿下，您認為宿命通是什么？”龍樹菩薩帶著一抹淺笑詢問道，荀祈沒有回答，龍樹菩薩也沒在意，繼續開口說道，“在您看來，這是一種足以看穿過去未來的神通，但其實不是，這這是表象，本質上是這個世界人心交織的寫照，故而這種能力要發動，必須是眾生想要讓你知道。”

荀祈直接被干傻了，眾生想要被你知道過去未來？

“所以佛是覺者，佛是真善。”龍樹菩薩很是平靜的說道，“我能以宿命通映照到釋迦摩尼，只是因為釋迦摩尼和我都愿意，我將我代表的未來和釋迦摩尼所代表的過去相互映照罷了。”

“竺赫來的宿命通看不到未來……”荀祈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那也是一種未來。”龍樹菩薩看著荀祈，告訴了另外一件讓荀祈感覺到驚慌的事情，合著竺赫來已經猜到了未來是什么樣子的，那他為什么還這么冷靜的堅持？

“所以我一直覺得能覺醒宿命通的大抵上都有一些毛病。”龍樹菩薩帶著幾分無法言喻的沉痛開口說道。

荀祈將龍樹菩薩送出去之后，捏著秘法鏡，坐在椅子上思考，竺赫來有宿命通，竺赫來的宿命通因為無法通過眾生的認同，所以看不到未來，但以竺赫來的腦子，恐怕光是這個看不到，就已經足夠認識到很多的東西了，而在這種情況下，竺赫來依舊邁步向前，說實話，很恐怖了。

“竺赫來到底是以前能用宿命通看到未來，還是從一開始就看不到未來，還是說抽風一樣，一陣一陣的，這都是問題。”荀祈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光是想想竺赫來知曉貴霜的結局，荀祈就覺得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希望，竺赫來只是腦子一熱，想要挑戰一下用宿命通都看不穿的黑暗未來而已。荀祈默默的祈禱著，不過就算是這種可能，對于荀祈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佛是覺者，是真善，所以覺醒宿命通實際上是意識接受到了人類集體意識層，然后通過意識層去往過去和未來，所以是映照……荀祈帶著幾分推測，他對于這個也不是很懂，畢竟宿命通這種東西，就算是貴霜也很少有人擁有，別看龍樹菩薩說的輕巧，但龍樹那可是二代釋迦！

算了，這不是我所能涉及的領域了，先將相關的秘術送回長安，至于涉及到竺赫來相關的事情，還是讓長安那群人去忙吧。荀祈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龍樹菩薩說的那些玩意兒他還是信的過的，畢竟這是真正的菩薩，是覺者，哪怕對方自忖沒有渡過彼岸，荀祈覺得只是自謙而已。

后續的秘術整理花費了幾天時間，荀祈在自家的秘術間挑挑揀揀，然后再由龍樹菩薩進行規整，盡可能的在不涉及大量資料的情況下，完善整個斷肢接續的秘術，并且保留相關秘術的幾個較大的開拓方向，以及涉及方向的相關研究資料，外加對照性的試錯記錄。

不過饒是如此，也花費了荀祈大量的時間，而且還有數十個可能的研究方向，以及大量的對照性試錯記錄都沒有錄入，但能做到這個程度，在荀祈看來已經算是盡力了。

“我也算是盡力了。”荀祈心累的看著龍樹菩薩，沒這家伙帶隊，荀祈就算是將整個斷肢重接涉及的相關秘術的資料送回去，漢室都得自己研究一段時間才能從中整理出來一套可用的玩意兒，而且在各方面的效率上恐怕也遠不及貴霜這邊。

可又有了龍樹菩薩之后，那就不同，這家伙不愧是學科帶頭人，將整個斷肢重接相關的秘術拆解成了四個大類，三十多個環節，四百多道流程，讓專業的人詳細的給荀祈過流程，并且保留相關的記錄。

這么過了一遍之后，相當于有了完整的教程，漢室在本土可以對照著直接進行復刻，而且四百多道流程之中，有不少流程漢室擁有更高水平的操作技術，可以直接進行優化或者替換，進一步提高效率。

“有些環節和涉及的物料只有這邊存在，我已經進行了標注，到時候進行替換即可。”龍樹菩薩眼見荀祈的神色，很是平和的說道。

“太多了，為什么這個秘術會涉及這么多的東西，甚至會有一些特殊的物料存在？這是給我們設坎嗎？”荀祈在自己的書房，帶著幾分震怒說道，“這個環節是誰搞出來的，將他下了，我們貴霜帝國需要的是那種通用的技術，怎么能用這種特殊的物料，技術要普及。”

“這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隨著研究的深入，就會出現這些問題，實際上我沒讓殿下直接錄制，就是因為這個秘術涉及的環節太多，并不完全該歸類到秘術之中。”龍樹菩薩帶著幾分心累說道。

如果按照荀祈以前那樣錄制，就算是送回去了，漢室也得先研究一段時間，然后按照視頻組裝出來的東西，恐怕也只有七八成原版的水平，因為環節太多了，四百多道環節，這個環節，只有95的水平，那個環節只有90的水平，環節多了，到最后成品可能就只有三四成的水平了。

當然漢室在外科，內科，以及藥學上有明顯的優勢，換句話說也就是在其中一部分的環節上，能搞出來比貴霜更高的水準，但就算如此，沒有龍樹菩薩帶隊，將重要環節一個個的給荀祈解析，直接抄的結果，也不會太好，效率削掉一半真不是開玩笑的話。

“實際上就算是我將所有的重要環節逐一展示，并且將各個環節需要重要的東西進行了講解，但沒有人手把手幫忙的情況下，最終搞出來的秘術體系恐怕還是會存在一些瑕疵。”龍樹菩薩想了想決定先給荀祈打一個防疫針，“當然如果愿意投入頂級醫師在后半部分的環節進行優化的話，補全前半截秘術層面的瑕疵還是沒有問題的。”

“沒事，我們起碼能找到三個比這邊那個醫神更強的醫師。”荀祈很是自信的說道，蓋倫也能拿來用啊，誰說蓋倫不是漢室的醫師。

“這樣的話，到時候記得傳回來。”龍樹菩薩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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