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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英華因此順口詢問道:“對了,你既然曾是谷家的老人,本小姐這些年一直常聽人稱贊燕若江忠義無雙,他是否真是象傳說中的那樣風華絕代?”
“我們谷家之中,就以許照日修為第一,人品第一,忠義第一!”柳隨云作為一名參加過谷家之變的老兵,對于當年的戰友評價起來毫無顧忌:“燕若江不值一談。”
顧英華倒沒有想到柳隨云居然有這樣的評價,那燕若江在谷家之變前后可是完全不同的風評,都說他風流好色,是撈錢的能手,搞得谷家烏煙瘴氣,燕寡婦任人唯親,實是大誤,可是龐家對谷家動手之后,風評卻全然為之一變,都贊許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這人在危難之際對谷家不離不棄,百戰余生百折不撓,龐家在他手底也不知折損了多少修士武者,大漢國的各個名門世家都恨不得自己家中能有這么一位精忠赤血的家臣。
不過只有這些經歷過谷家之變的當事人,才會知道這么多內情,顧英華當即好奇說道:“那你怎么沒隨許照日去天馬原?聽說他現在已經是天馬原數千義盜之首,混得很開!”
柳隨云臉上浮現一絲痛苦的神色,他很不愿意重提當年的事,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了:“那時候我負了重傷,非得玄云玉鼎丹這樣的仙藥才能把傷勢壓下去,若要恢復如初,恢復的仙藥還要更為珍貴。”
柳隨云仍然享受著帳篷中的幽幽淡香,卻分不清這是那是顧英華的體香還是這靈香的味道,他閉上了眼睛回憶:“當初我好歹也受過谷家的大恩,平時能帶幾十人,甚至還差點有緣步入仙門,怎么愿意去天馬原拖累老許,再說了,我生是大漢人,死是大漢鬼,我們扶保的是大漢谷家,不是……”
他突然咆哮起來,他的聲音在顧英華回蕩著,長久不息:“絕不是什么大晉谷家,我柳隨云堂堂七尺男兒,就是死,也要死在大漢這片故土上了!許照日要硬拖我去天馬原,我讓他滾蛋!”
顧英華能聽得出他心中對這片熱土的眷戀之情:“那后來怎么了?”
“我當了逃兵了!”柳隨云恢復了起初的從容,也有著無盡的自信:“若不是他們去了天馬原,哪怕再兇險的地方,我都愿意去,但是離開大漢,卻是萬萬不成的。”
顧英華還有一個問題:“燕若江也去了天馬原?”
這位一身赤心鐵膽的家臣自從谷家余黨敗走天馬原之后就下落不明,有的說仍然留在天際郡,也有說他潛伏天馬原,還有人說他死在龐家手里,柳隨云答道,“燕若江忠勇有余,機敏不足,氣量更嫌不足,他若在天馬原,怎么能容得老許,老許才是我們老谷家第一良臣啊……”
他長嘆了一聲:“老許若不是投奔晉國人,我就是爬也要爬過去投奔他!”
許照日在燕家四條忠狗的名聲之中,僅次于燕若江,他最出名的是以區區煉氣中期的修為滅殺了龐天壽這位半步金丹的龐家家主,要知道當時龐天壽身邊還帶了整整六位修士和十六位武道強者,不過大家都以為他這人太過機敏,論忠心赤膽肝膽涂地卻遜色了燕若江一籌,否則也不至于遠遁天馬原,成了晉國運用的棋子。。
只是顧英華沒想到這位谷家的舊臣對于他的評語竟然超過了燕若江:“許照日真有這么好?晉國人可是撿到寶了!”
“老許這人,就好象春日的陽光,與他相處得越久,越覺得他可貴之外,有若陳酒一般,越品越香……”柳隨云隨口說道:“就今天這什么香來著,越聞越是舒爽?”
“驚精香!”顧英華脫口而出:“嗯?”
她現在才發現,自己被柳隨云套了話,而柳隨云也笑了一聲:“驚精香?這就是當年漢武帝時的驚精香?顧小姐,可否容我稱你一聲顧小姐!”
“我這條命可是賣給你了!”
現在的大漢國并非是當初那個代秦而立的大漢王朝,而是大漢域外遺民在神宵派支持下所復立的王國而已,可正因為這樣,這些大漢遺民對于昔日兩漢驚世偉業,著實是仰慕無比,象這驚精香就是那位威加四海功震八荒的漢武帝所往被人提及的一件趣事。
前漢延和三年春,漢武帝幸安定。西胡月支國王遣使獻香四兩,大如雀卵,黑如桑椹。漢武帝以香非中國所乏,命付外庫,月支國又獻猛獸一頭,形如五六十日犬子,大如貍,其毛黃色。國使將以呈帝,帝見使者抱之以入,其氣禿悴,怪其所貢之非。問使者曰:“此小物,何謂猛獸?”
月支使者答曰:“夫威加于百禽者,不必計其大小。是以神驎為巨象之王,鳳凰為大鵬之宗,亦不在巨細也。臣國月支此去三十萬里,常占東風入律,百旬不休,青云干呂,連月不散者,知中國將有好道之君矣。我國王將仰中土而慕道風,薄金玉而厚靈物。故搜奇蘊而索神香,步天林而請猛獸,乘肥車而濟弱水,策驥足以度飛沙。契闊途徑,艱苦蹊路,于今十三年矣。神香辟夭殘之死疾,猛獸卻百邪之魍魎。夫此二物者,實濟眾生之至要,助至化而升平。豈圖陛下,乃不知貴乎!是臣國占風之謬也。今日仰鑒天姿,乃非有道之君也,眼多視則貪恣,口多言則犯難,身多動則注賊,心多節則奢侈,未有用此四多,而天下成治者也。”
漢武帝默然不平,乃使使者敕猛獸發聲,試聽之。使者乃指獸,令發一聲,獸舔唇良久,忽如天雷霹靂之響,兩目如礒磹之炎光,久方止。
武帝登時掩耳振動,不能自止,侍者及武士皆失儀仗,因而忌之,因以此獸付上林苑,令虎食之,不料虎見奇獸,皆相聚屈跡如也。
帝恨使者言不遜,欲加罪之,第二日即失使者及猛獸所在。
至始元元年,京城大疫,死者大半,武帝取月支神香燒之于城內,其死未三日者皆活。香氣經三月不歇,帝方信為神香,乃秘藏余香,不料函檢如故,失已香也。
而據仙傳拾遺一書說月支神香實名驚精香,出于聚窟洲人鳥山,山上多樹,與楓樹相似,而香聞數里,名為返魂樹,亦能自作聲,如群牛吼,聞之者心振神駭,伐其木根,于玉釜中煮取汁,更以微火熟煎之,如黑粒狀,令可丸,名為驚精香,或名振靈丸,或名返生香,或名振檀香,或名卻死香,一種六名,實靈物也。
雖然柳隨云以為“其死未三日者皆活”這段記載或許有所擴大,哪怕是元嬰修士也沒有這等起死人而肉白骨的本領,但是這驚精香的神效,他卻親身體會得到,恐怕珍貴之處還遠遠超過了尋常神藥,這等深情厚義,柳隨云不得不報。
顧英華,我這條命就賣給你了。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柳隨云套出了實情,顧英華的臉上就帶著微微薄怒:“不過是一丸驚精香罷了,對本小姐來說不算什么,我師傅焚香坐禪,嫌這驚精香太劣,順手賞了我幾丸,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萍水相遇,能得顧小姐這份深情厚義,柳隨云必須刻在心底!”柳隨云卻是以十分溫情的語氣說道:“何況我現在舊傷盡去,鵬程萬里,再造之恩,豈敢不報。”
柳隨云感覺得到這驚精香的一道道熱流將自己的經脈洗滌了一遍又一遍,現在全身雖然都是輕飄飄的,但真要出拳那絕對掌掌勢如雷霆,狀態還要勝過他當年未曾受傷之前,甚至有可能再上一個臺階,甚至連那積年舊傷十成之中都好了七八成。
顧英華說服不了柳隨云,只是微微一笑:“隨你怎么想了,反正只要你護送本小姐到袁州就夠了,你欠本小姐的只有這么多而已。”
“顧小姐!”柳隨云現在的笑容得如同有若春日中的陽光一般:“你放心,我柳隨云不欠債,不管是錢債,情債,人情債,命債,我已經把這條命交在您手上,哪怕就是爬,也要將您與火兄平平安安地護送到袁州云。”
“那就好!”顧英華心中有些歡喜,不管她這驚精香如何得來,都是她原來用來保命的手段,如今這最后一丸驚精香已經用去,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柳隨云與火千樹身上,希望這柳隨云能象谷家的燕若江一般,能為她一片丹心肝腦涂地,也不負她這一丸驚精香。
只是柳隨云稍稍休息了片刻,卻是話鋒一轉:“顧小姐,還請問一件事,隨我出來的兄弟可有折損?”
“你不是問過了嗎?”顧英華當即答道:“只是傷了兩個而已。”
“我心里清楚,這次來了那么煉骨境與搏虎境的好手,絕不是傷了兩個而已,您說句實話吧!”
顧英華低下頭去:“折損了兩位壯士。”
柳隨云不知道這一次隕落的到底是誰,他也不想細問,甚至連幽幽一嘆的資格都沒有。
他告訴自己,你已經見慣了生離死別的場面,現在你必須為活著的人打算,你不能再讓年輕的生命就此消逝,那些都是你的鄉里鄉親,你最熟悉的朋友與鄰居,你必須讓他們平平安安地回家。
他起身振衣,恭恭敬敬地向顧英華施了一個大禮:“柳隨云有一個不情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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