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節 背叛

“所以我下令根據這個特征在鷹隼城仔細尋找。<”拜倫把自己充滿壓力的視線從夜鷹身上挪開，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可惜的是，一無所獲。不過我承認這些特征并不清晰，想要靠這些描述找人很困難。相信大家都很努力的找了，對于大家的努力，我表示感謝。”

“但是大家已經不必繼續尋找了，因為我已經知道了那個殺掉我兒子的人……那個看上去像是一個帶著小女孩的吟游詩人的人是誰。”拜倫公爵提高了聲音。“那是兩個大家無論在鷹隼城的街道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人。”

“公爵大人，您是說他們出城了么？”邊上有人問道。

“不，因為我知道了此事沒那么簡單。這不是一次單純的刺殺。”

“不是簡單的刺殺……那么，是誤殺？”

“也不是誤殺這么簡單。”拜倫回答道。“因為幾名盡忠職守的士兵幫我找到了多個目擊者。所有的這些目擊者都一致說了一件事：并不是那個神秘男人在街頭突然發動襲擊，殺掉了我兒子和他的保鏢。事情應該是反過來，是我兒子找上了那位神秘男人。他喝令保鏢動手，但是卻不是對方的敵手。他自己也在不備之下，被那個小女孩用匕首刺穿了胸膛。哈哈哈……”

他的聲音暫時停頓了一下，發出了一種宛如夜梟一樣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

“在確認了這個消息之后，我馬上問了自己一個問題。為什么我的兒子會突然找上那位神秘男人并且發動攻擊呢？”

夜鷹原本一直低著頭靜靜的聽，但是聽到拜倫公爵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抬起頭看向拜倫。如果有人仔細盯著他的臉，會發現他此刻臉色變得煞白。

“雖然犬子不肖，但是應該也不至于在街上莫名其妙的下令殺人吧。”他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種令人心寒的力量。“特別是犬子未曾練過高深劍法，可他身邊的四個保鏢都是我親自挑選的。能夠以一敵四打敗那四個保鏢的人，絕對不是什么普通人。一方面是喪子之痛，另外一方面也是好奇心……我仔細的去調查了整個事情，果然，那一個果然不是普通人，是王家護衛！”

拜倫的目光猛的一轉，突然看向夜鷹。夜鷹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半步。當他們的目光碰巧撞到一起的時候，夜鷹看到對方眼中那種夾雜恨意的凌厲目光，而且那份恨意馬上就變得更加兇惡。但這只是短短一瞬間。

四周的人群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嘆聲。

“原來是有人知道這兩個神秘人是女王和自己的護衛微服私訪。所以他誘騙犬子去挑釁女王，然后借著王家護衛之手，謀殺犬子！”拜倫最后一句話是突然怒吼出來的。讓差不多一半的與會者都嚇了一跳。

夜鷹情不自禁的朝著門的那邊看去，卻不料那扇門已經被關上。他把頭轉回來，正面對著上拜倫那猙獰的面孔，突然之間，他心中的恐懼消去了。他不覺得害怕，因為他遇到過更加兇狠的瞪視，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那些人都很想結束他的生命，并且不會對此有絲毫悔恨。

“這個兇手以為他的罪行能夠被掩蓋，他以為一切都很完美！因為他借著別人的手完成了整樁罪行，自己絲毫沒有露面。不，他原本是做好露面的計劃的，但是最終卻沒出面罷了。”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拜倫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夜鷹。在場的人，哪怕最傻、最遲鈍的也醒悟到其中的意義，十幾雙眼睛都看著夜鷹。

“夜鷹，你身上果然流著……你媽媽那種卑賤的血！”

夜鷹平靜下來。雖然在這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但是他還是平靜了下來。他雖然還很年輕，但是他所經歷過的場面，經歷過的那些生死考驗，一點也不比別人少。“公爵大人，請不要誤信小人挑撥。”他淡淡的說道。

“小人挑撥？啊……哈哈哈哈……”拜倫大笑起來。

“您剛才說的，是一個很好的故事，很精彩。表面上又完美又自洽，但是實際上卻經不起推敲。”夜鷹回答道。“畢竟，歸根結底那些都是毫無證據的揣測而已啊。我相信那個把故事講給您聽的人一定很聰明，但是我也相信公爵大人是一個公平公正的人，絕不會因為那些空穴來風的傳言而自壞長城。”他說道。“誠如您所見，我為何要殺小拜倫呢？我又如何說服他莫名其妙的去襲擊一個路人呢？雖然在這個故事里，所謂‘路人’實際上是女王和護衛。我相信小拜倫一定是認識女王的，他又怎么會做出那種魯莽的事情呢？請您一定不要相信那些毫無證據的事情啊。”

他很冷靜的回答道。這是他人生的一次賭博，像所有那些謹慎的人會做的一樣，他已經處置好了所有可能發生后遺癥，死人是不會開口的。而那些剩下來沒死的，全部是他值得信賴的部下。拜倫公爵的手再長，應該也伸不到地下幫派中間來。

“你錯了，我有證據。”拜倫一字一頓的回答道。他轉回頭，沖著窗外叫了一聲，用的是一種夜鷹聽不懂的地方腔調。

半分鐘左右的時間，會議室的門——不是夜鷹進來的那道門，而是另外一邊一道比較隱秘的小門——打開了，一個男人從門里面走了進來，一路來到了會場的正中間，站在拜倫公爵面前。

“這就是我的證據。”拜倫公爵的聲音聽起來比冰還冷。“人證。”

夜鷹瞪大了眼睛盯著面前的這個證人，好像那是一條紅蝰蛇。

“少爺。”證人微笑了一下，對夜鷹說道。“抱歉，但是……公爵大人給了我無法拒絕的條件。”

“你居然……背叛了我……”夜鷹的聲音依然有太多的震驚。

“小子。”拜倫公爵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飄渺，似乎他的聲音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這個世界上懂得收買的不止是你一個人。好了，你現在安心去死。放心，你雖然是背后的主謀，但是那些動手的、幫兇的……還有你那些街頭的渣滓同類，我會讓他們統統去陪你的！”

艾修魯法特將頭整個陷入枕頭之內，閉上眼睛，嘗試入睡。他早已經發現自己并不需要睡眠，但是不需要并不能等于不能睡。睡眠對他而言依然是很好的休息方式，也是很好的養精蓄銳的方式。更妙的是，只要他心中平靜，睡眠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換句話說，只要他想要自己睡，就能立刻睡著，而是那種稍有動靜就能立刻醒來的淺眠。

外面響起咚咚的敲門聲，接著他聽見了阿金的聲音。“艾修魯法特，在嗎？”

“我在。”艾修魯法特回答道，他隨即翻身起床，去開了門。

“你在睡午覺？”阿金看到了艾修魯法特的打扮，“艾修魯法特，這是你的正式股權。把我之前給你的股權證明文件給我，這就是你的了。股權上已經包括有各方面的證明簽字，包括教會那邊的證明。這樣一來，一切手續就合法了。日后你可以憑這份文件參加股東會議和領取紅利。”

艾修魯法特依言拿出了之前阿金親筆簽署的證明文件。“怎么了，看起來好像有什么事情。”他隨口問道。

“你不知道？城里鬧翻天了！”

“鬧翻天？”

“啊，我們的攝政大臣，拜倫公爵的兒子……就是那個被叫做小拜倫的，在街上被歹徒直接殺了。啊哈，這下子我們的公爵馬上就動了‘治安整治’的念頭了。現在街頭上弄得可熱鬧了呢。”

“啊哈，情況很糟糕？”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問道。

“反正走上幾步路就能看到那些負責治安的警備隊員在逮人。我們的拜倫公爵還從不知道從那里招募了一批新人補充警備隊，以免那些老隊員和罪犯有什么勾結。天曉得他從哪里找到這么多士兵的。”

“被逮住的情況會怎么樣？那些地痞流氓什么的，不會逃走嗎？”

“如有反抗或者逃走，格殺勿論。”阿金的聲音里透露著幾分寒氣。“那可不是開玩笑，那些當兵的夠狠的，公然開槍射箭，誤中無辜也不管。如果被逮住……瞧他們逮捕犯人的勁頭，我猜九成九要在斷頭刀或者絞索下送命了。”

在說話的時候，艾修魯法特已經讀過阿金給的股權。必須要說，阿金這個人在這方面還是值得信任的，雖然他會把進價一個金奧利的東西加價十倍賣出去，但是他絕對不會玩假冒偽劣這套。這份股權上的各項手續齊全，還拖上了教會來背，沒什么比這個更可靠的了。

“艾修魯法特，雖然你是練家子，但是現在出去的話還是小心點好。看情況不對直接躲遠一點，免得被殃及池魚。”

在他們說這句話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響。這是火槍的聲音。

艾修魯法特和阿金交換了一下目光，兩個人迅速的沖到了窗戶位置。在窗外的小街上，他們看到幾個身影正在那邊。其中有兩三個穿著盔甲，明顯是警備隊的人，另外幾個人則是穿著普通衣服。此時此刻，一個警備隊的士兵手中持著一把手槍，硝煙尚未完全散去。

在他的面前躺著一個男人，四肢攤開，一動不動。艾修魯法特的視力很好，所以他清楚的看到一發子彈命中了這個男人的頭部，巨大的力量直接掀起了他的頭蓋骨。這個被爆頭的倒霉蛋手中還握著一把短劍。

嗯，眼前看到的這一幕已經超出了“逮捕犯人”的程度了，而是一種掃蕩，一種清洗。艾修魯法特想起了羅蒂雅之前說的話，看起來羅蒂雅這個人真的很有先見之明。拜倫公爵狂怒之下，真的采用這種方式為小拜倫報仇了。艾修魯法特微微的笑了一下，他原本還擔心小拜倫還有其他未出場的手下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現在看來并沒有發生這種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