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節 代課

艾修魯法特再一次走進了他已經十分熟悉的那件辦公室。和往常一樣，宮廷主管斯卡德拉正在那里翻越著文件。宮廷主管其實是一個相當忙碌的職務，需要像斯卡德拉這樣工作欲旺盛的人來擔任，別的不說，單單是翻看每天從各地發來的那些魔法通訊的情報就夠忙碌的了。

“艾修魯法特，”斯卡德拉從一大堆文件里抬起頭來。“你先別急著換裝，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訴你。”

“啊，當然，斯卡德拉先生。”艾修魯法特現在已經對斯卡德拉的一些說話的用詞習慣有了深入的了解。當斯卡德拉說什么“有件事情要告訴你”的時候，實際上的意思就是“有件任務要交給你”。

“后天要開始三年一度的狩獵活動。”斯卡德拉說道。“這是例行的活動。原本狩獵是持續一周的，但是我用經費困難作為理由，將狩獵時間縮短為一天。雖然只有一天……但是對女王來說，也是相當的危險。”他的目光看著艾修魯法特。“我要你在這一天陪著她，保護她，絕對不能出任何簍子！能做到嗎？”

“我相信沒問題。”艾修魯法特回答道。作為護衛，他不可能拒絕這個任務。

“要小心，不要大意……最近發生了一些意外，我擔心有人會采取某種措施，對女王陛下不利。”斯卡德拉輕輕的嘆了口氣。“有人長年的謀劃可能落空，我擔心他鋌而走險，事情就變得很麻煩了。”

斯卡德拉沒有說明，但是艾修魯法特心知肚明知道他說的是什么。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小拜倫已經死了，拜倫公爵原定的和女王聯姻的計劃就落空了。他雖然可以弄個私生子，或者找個侄子外甥之類的親戚，但是比起親兒子來說差上了不止一籌，在未來的競爭中肯定要落于下風了。這種情況下，拜倫就有可能采取更加直接的行動。

當然了，也“可能”罷了。

“很好……對了，女王說了，上一次你教授歷史時候，還表現出了其他方面的豐富學識。她感覺很好，所以認為你可以暫時代替嘉娜，兼職做她的家庭教師。”

“啊……這方面……”艾修魯法特當然知道這些純屬扯淡。

“我也覺得不太對頭。”看了他支支吾吾的樣子，斯卡德拉說道。“不過放心，就算暫代也只是一小段時間罷了，我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代替嘉娜的人來。”

“嘉娜怎么了？”

“聽說她的家人受到警告，逼她辭去了女王家庭教師的職務。”斯卡德拉臉上抽動了一下。“這不算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他輕聲的說道。

“看起來我不代課也不行了……”艾修魯法特輕聲的嘀咕。

一小會之后，艾修魯法特就接過了班。和過去必須在門口無聊的站崗不同，這一次他的任務稍微有一點轉變，那就是給小丫頭講課。但是與其說是這是一個家庭教師給學生的講課，不如說這是聊天。小丫頭腦子里似乎有無限的問題，問的艾修魯法特昏頭轉向。

站崗是無聊，講課是麻煩，艾修魯法特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個更好一點。

“對了，艾修魯法特，上一次你怎么突然弄出來一把劍的？”

“啊，那是……一種魔法召喚。”艾修魯法特說道。“一種純粹的魔法方面的技巧……”

“能教我魔法么？”小丫頭似乎很好奇的問道。

“那需要嚴格的鍛煉，在精神方面的鍛煉……比方說，一種典型的鍛煉方式：冥想。你要好幾個小時站著或者坐著不動，并且將腦海里所有的雜念都排除，保持著‘無心’的狀態，去感受無處不在的魔法之風。”

“幾個小時不能動？”

“不僅不能動，關鍵是不能想。什么東西也不想。”

“那可太難了。”小丫頭說道。

“所以學習魔法的人多，學有所成的人少。魔法師是國家寶貴的戰力，只要有可能就必須盡量保護。而普通士兵卻只是戰場上的消耗品。”

“能把你的劍再次召喚出來嗎？”

艾修魯法特伸出手，一把纏繞著肉眼可見能量的雙手長劍出現在他手中。上一次召喚這把劍的事情，與其說那是蓄意準備的結果，不如說那是下意識的做法。再那一次之后，他就完全回憶起召喚這把武器的方法，就好像他曾經無數次的練習過，以至于將這種技巧練成了一種本能。

“好漂亮的劍……”小丫頭看著這把劍，發出一聲驚嘆。看不出這把魔法劍是用什么金屬打造的，但是它看起來與其說是一把武器，不如說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每一個部位看起來都十分完美。在魔法能量的作用下，這把劍看起來像是有生命的一樣，在不停的微微抖動，而且發出輕微的鳴嘯聲。

“這把劍叫什么名字？”小丫頭問道。

艾修魯法特本來想說“我也不知道”，但是話出口的瞬間，一個名字從記憶深處冒出來，就好像水里冒出一個水泡一樣。“凋零之劍。”他說道。

“好名字呢。”小丫頭看著這把劍，下一瞬間，艾修魯法特就讓它從自己手中消失。“和這把劍很匹配，說句實話，這不像是……人類的工藝。”

“我也不記得這把劍究竟出自誰人之手。”艾修魯法特努力的想要從記憶里尋找什么，但是一切正如過去一樣，他什么也想不起來。

“對了，艾修魯法特……聽說了嗎，拜倫公爵在城里四處搜索殺死他兒子的兇手。”小丫頭說道。艾修魯法特本能的看了一下四周——當然，此刻他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不管說什么都不會有人聽見。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小丫頭已經變得很正常了，完全沒有之前那種表現在臉上的驚恐不安。她比他預想的還要強上很多，至少已經超出了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層次。當然，也可能和之前的經歷有關，在她動手殺人前，她已經親眼目睹了不止一次的血腥屠戮。

“你做的很好。”艾修魯法特最后決定還是安慰一下，小丫頭也許并沒有她看起來的那么鎮定。“那一下不管是時機還是位置都把握的很好。”

“但是……”小丫頭問道。“接下去會發生什么呢？”

“不知道，”艾修魯法特聳聳肩，“人心是最難揣測的東西。但是既然他在殺那些流氓無賴出氣，那就說明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換句話說，這件事情完全扯不到我們頭上來。”

他其實想起了斯卡德拉之前的囑咐，但是覺得這件事情還是不要提及為好。

“這點我知道，但是拜倫公爵失去了兒子，他就沒辦法讓我嫁給他兒子了。”小丫頭歪著頭，似乎在思考。“你說他會干什么呢？”

“你……也知道這個？”艾修魯法特有些驚訝的問。他原本還以為小丫頭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個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呢。

“我為什么不知道？別以為我是小孩子！”小丫頭不滿的說道。“當然，我絕不可能嫁給那個變態家伙，能親手殺了他我一點也不后悔。”

“那么，拉法將軍……”

“我也不可能嫁給他兒子。”小丫頭似乎很有自信的說道。“他們都指望著和我聯姻，指望著我滿十五歲就結婚，但他們卻沒想到我壓根就沒打算結婚。”

艾修魯法特輕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但是他的笑容卻被小丫頭注意到了。

“你笑什么？你不相信嗎？我要當一個女王，而不是當一個王后！”

“我相信，我完全相信。”艾修魯法特微笑著回答。“但是這件事情……其實不是你說了就能算的。”

“為什么我說了不算？我是女王，我的婚約當然是由我自己安排。如果我是個公主，那么也許我無法抗拒父王的命令，但是既然我是女王，又有誰能強迫我呢？當我成年之后，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執政……”她看到了艾修魯法特此刻的表情。“為什么你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人并不一定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艾修魯法特用手拿起桌子一本書，毫無意義的翻著。“比如說，我并不想當你的代課老師，但是不照樣要來當？”

“什么話，這是你的職責。你擔任了這個職務本身就意味著……”

“說的很好，如果等你成年的時候，或許你會發現，你要當一個女王，本身就意味著你要和那些別人預定好的對象結婚。”

小丫頭眨著眼睛，半天沒出聲。“什么意思，我聽不懂。”她小聲的說道。

“當個女王要面對很多問題。比方說，外敵入侵，比方說，財政困難等等等等。當然了，你作為女王，就必須解決這些問題，因為這是作為女王的天然職責，對不對？但是解決問題可能很難，有時候唯一方法，就是嫁給某個別人安排好的結婚對象。.”

“啊……”小丫頭似乎在仔細的考慮，因為她半天沒有說話。“艾修魯法特，”她突然換了一個話題。“我讓斯卡德拉在王宮內給你安排一個住處好不好。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總是在一起了。”

“啊，為什么要和我總是在一起呢？

“因為在一起的話就會很開心。至于為什么開心呢，我也不知道。”小丫頭認真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