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節 持續

“這是女王陛下的最新命令。”阿托爾將手中一份文件遞給面前的巴蘭卡。在小女王組建的這個宮廷中，官員的數量被大大減少了，所以類似阿托爾這樣中層官員往往會變成事實上的身兼多職。比如說阿托爾眼下，已經從艾修魯法特的秘書變成了文書官兼信使再兼宮廷助理。

“女王陛下的？”巴蘭卡是個聰明人。他雖然憑借“副將”的職務而臨時負責近衛軍團的指揮一職，但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騎士。在貴族的領域內，他可以說剛剛的邁出了第一步。這本身就注定了他的這個職務永遠只是“代理”。

不過，對于巴蘭卡而言，這絕對是一個飛躍。正如他自己說的，在耐心等待中，命運最終將機會送到了他的面前，而他也正確的把握住了這個機會。一個壓根算不上貴族序列的雇傭兵隊長，一下子被冊封為騎士，然后立刻憑借原本半文不值的“副將”職務成為近衛軍團的臨時指揮，這個賞賜不可謂不厚。所有經歷過那一天場面的人都明白，這完全是因為巴蘭卡關鍵時刻的表現給女王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女王陛下的親筆信。”阿托爾回答道。

兩個人就坐在軍營里的一棟軍官住所里。當然了，這里就是保爾將軍的住所，后來被法魯薩使用，現在則是供巴蘭卡居住。這也是一種特權，最好的房子給最高的指揮官。前面已經說過，這是一個布局相當合理的房子，巴蘭卡就在客廳的桌子邊接待了阿托爾。桌子上現在放在兩杯高檔的紅茶——軍隊現在處于待命狀態，全軍禁酒。

說句實話，在過來之前，阿托爾是對巴蘭卡抱著相當程度的敵意的。在他眼里（在鷹隼城絕大部分人眼里都是如此），這個巴蘭卡完全是個投機分子。但是說句實話，巴蘭卡真的很會做人，至少阿托爾是帶著輕蔑和不屑來，現在已經能夠心平氣和的和巴蘭卡交談了。不止如此，兩個人還在天南海北的閑扯中越談越投緣。

巴蘭卡拆開信，稍微的瀏覽了一下。主要的事情很簡單，就讓他派遣一隊士兵，增強一座城市的防御力量。

“女王的命令？”巴蘭卡問道。他已經知道艾修魯法特“出使”去了。沒人知道艾修魯法特腦子里到底想干什么。他從職務上說，是格魯尼的財政大臣，從實際地位上說，就是鷹隼城的無冕之王。小女王對他言聽計從，一切東西都在他的控制范圍內，但是偏偏他腦子突然抽筋了，要去“出使”，離開鷹隼城這個權力的核心。

“女王的命令。”阿托爾回答道。

“現在鷹隼城……是誰主政？”巴蘭卡試探的問。

“當然是女王自己。”阿托爾一邊喝著茶，一邊回答道。“現在，整個鷹隼城完全在女王的意志控制之下。”

“沒有人在背后操縱著女王的意志？”

“怎么可能呢！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忙著訓練士兵，所以什么都沒聽說？”

“啊，抱歉，確實……”其實巴蘭卡擔任這個臨時指揮官很不容易，不服氣的人很多，所以他光是理順內部就費了很大力氣，沒有太多的精力關心鷹隼城的政務細節。

“認真工作是好事，但是……也稍微注意一下其他的吧。”阿托爾喝了一口茶。這是沒話說的上等優質茶葉。當然，阿托爾不知道這來自死掉的法魯薩的遺產。“一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都認為我們的女王還是小孩，很容易騙呢。但是現在……”

“現在？”

“所有抱著這種傻念頭的人，要么是掛到了絞刑架上，要么就在牢房里了。”阿托爾回答道。“我們的女王陛下確實是繼承了馬克雷米茲大王的高貴血統。其智慧和眼光……都不是能用正常的女孩來衡量的。”他停頓了一下。“事實上，連我都也有點害怕。”

“害怕？”

“明明是一個深宮里長大的，應該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一下子了解那么多東西呢？”他苦笑了一下。“好像不管什么東西，不管是什么樣潛藏在內心的小算盤，不管是什么樣的人情世故，都輕而易舉被女王陛下看穿了呢。”

“真的……這么厲害？”巴蘭卡倒也吃了一驚。

“你相信世界上有‘生而為王’的人么？過去我也不相信，但是現在我相信了。我們的那位陛下就是這種類型的人。巴蘭卡將軍，”阿托爾說道。“請千萬不要試圖對女王的命令打折……那后果相當嚴重。有時候，她會給人第二次機會，但是更多的時候，一次就是結束。”

“啊……”說句實話，雖然阿托爾這么說了，但是巴蘭卡卻也是將信將疑。“那么上一次我提交的那份報告，不知有沒有消息？”

“什么樣的報告？”

“關于近衛軍團大炮的問題。”巴蘭卡說道。“我們現在有炮手，但缺乏足夠的大炮，這樣對充分發揮軍團戰力很不利。”

“嗯，這一點女王陛下早就在實施了。據說，商務大臣已經向矮人族的商隊訂購了一批大炮，當然還有更重要的，是一間新鑄炮廠和火槍廠的全套設備和技工。”

“不是聽說我們財務情況緊張么？”巴蘭卡有些納悶。確實，矮人族有最好的設備和最高超的鑄造工藝，但是這意味著天文數字的花銷。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矮人們極不樂意將這種類型的設備出售給人類。

普通的矮人商人自然樂意和人類貿易，但是那些矮人中領導者們，并不情愿將這些技術流傳出去，所以此類要求通常很難實現。當然，不是說不可能實現。

“那是財政大臣——也就是艾修魯法特伯爵要關心的事情了。”阿托爾回答道。“難道他拖欠近衛軍團軍餉了？”

“這個倒沒有。”巴蘭卡回答道。軍餉都是足額及時支付的。事實上，不止是沒有拖欠而已，為了讓巴蘭卡盡快穩定軍心，艾修魯法特還額外的發了一個月的軍餉以作為軍團的獎勵。

“那就得了。財務的情況，我們有什么好擔心的。”阿托爾回答道。

“我聽說……拜倫公爵……留下了巨額債務。”

“或許是債務尚未到期吧。至少目前，每一筆債務都是被按時而準確的付完了。我從沒聽說哪個商會被拖欠了債務……啊，不對，有這么一筆債務。上一次經過倉庫那邊的時候，聽到兩名出納——其中一個我們的出納，另外一邊是某個商會的出納，為了一筆大概兩百個金奧利的資金爭執了整整半天。最后那位可敬的老先生為國家節約了這筆損失。聽說艾修魯法特伯爵非常滿意他的表現，第二天就把那位老先生提拔為國庫的資金副主管。”

“兩百個金奧利……”巴蘭卡點了點頭。傳說畢竟是傳說，在那些傳說里，可是活靈活現的說著小女王的財政支撐不了兩個月的。不過既然現在小女王還有閑錢去購買一套軍械鑄造設備，那么也就說所謂財政問題只是空穴來風。

畢竟，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月了。

“已經過了四個月了。”拜倫看著攤在自己面前的大地圖，用一種自言自語的口吻問道。“為什么……”

會議剛剛結束，與會者都已經離開，現在的會議室里只剩下他，當然還有幾個真正的親信。他們或許不是高官，但是忠誠和智慧都值得信賴。

他的疑問很有道理。一切似乎都是不可理解的，鷹隼城的那個小丫頭居然堅持了整整四個月。原本他以為那位小女王連兩個月都挺不過去的。這一切似乎是不可理解的。根據最新的消息，小女王本月支付了三筆欠款，其中一筆本金利息合計高達兩百三十萬金奧利。整個債務支付得輕輕松松順順當當的，就和所有那些合情合理的商業買賣一樣。天曉得她到底從哪里變出這么多錢來。要知道，接下去的三個月內，她沒有特別的高額欠款需要償還。

換句話說，至少以后的三個月內，小女王的統治是不可能崩潰的。

信心尚未恢復到所有人的心里，但是在商會里，已經出現了很多新的聲音。最初的那種拼命催債的聲音變輕了很多，各大商會都開始認真考慮女王的支付能力。如果這種趨勢下去，或許商人們就會接受延期付款的要求。畢竟，當女王的債主，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樣的話，原本壓根稱不上危險的鷹隼城，會變成一個格外恐怖的存在。不管怎么說，馬克雷米茲家族是公認的格魯尼王族，那個小丫頭是法理上無可爭議的女王。相反，拜倫從理論上說，倒是真的是一個完全的叛賊。如果小女王不能迅速的倒臺，事情可能會發展到一個危險的局面——那就是小女王有權向其他國家求援。

這種求援無疑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但是也能立刻改變整個局勢。比方說，小女王以割讓福諾羅斯城為代價要求提比略出兵……拜倫認為提比略人一口答應的可能性很大。

“公爵大人，雖然他們支付了這個月的債務，但是恐怕也到了極限了。”一個部下說道。

“嗯。”拜倫輕聲的應了一聲。小女王的財政垮臺是一個必然，關于這一點，他倒是確信不疑。想必現在她已經竭盡全力了。三個月后，又會有高額債務逐筆到期了。

“鷹隼城那邊傳來消息，說小女王似乎向矮人族購買了一整套的火器鑄造設備。”拜倫說道。這個消息比較震撼，所以剛才的會議上沒有公布。“你們覺得這是真的嗎？”

“肯定是一個煙霧彈。虛晃一槍以穩定人心吧。”一個部下說道。“不過我相信到時候矮人一定會真的運著‘一套設備’過來，然后在某個秘密的地方開工建設。然后，甚至他們還會弄出一門新鑄造的大炮來。演這樣一場戲大概會消耗五萬金奧利，但是如果能夠成功，那么商會那邊或許會同意延期付款。”他笑了一下。“但是，公爵大人，他們不知道我們和商會聯系更加緊密。商會那邊高層已經承諾了……延期付款已經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