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4章 夜殤之詠嘆調 (十七)

夜殤之詠嘆調

＂結、結束了＂那名人類小青年跪在地上，低嘆道：＂總算結束了。＂

＂嗚嗚嗚嗚嗚嗚＂穆特再也無法抑止自己的悲傷，也跪在地上低聲慟哭。

＂辛苦你了，穆特叔叔。＂哈薩維湊過來安慰道：＂很抱歉讓你遇到這種事。這原本不應由你來承受的，這和歷史記述的不一樣。＂

＂不。＂穆特強忍住哭泣，低聲答道：＂要是那家伙親自來的話，受傷的就是他。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穆特不清楚對方的＂這和歷史記述的不一樣＂具體是什么意思，但他大致能猜到。他披著艾爾伯特的衣服出戰，從騎上鐵騎現身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艾爾伯特的替身。

大概，日后的歷史也會如此記述，解決了[灰滅風暴]的人是那位＂大英雄＂艾爾伯特吧。但誰都不會知道歷史陰影之下，藏著另一個[真實]。

然而，這樣就好。艾爾伯特不用親自面對這事，而是由穆特來代替之，這就是最好的結果。想到這一點，穆特那如同被刀割的心，就稍微不那么痛了。

＂接下來該怎么辦？＂貓人少年又問。

＂不怎么辦。這船我會接手，把它駛往一個不會對外界造成困擾的地方。而穆特叔叔，你也該走了。＂哈薩維道。

＂[特異點]怎么辦？＂

＂如果你指的是獵人們所的[特異點]，它應該已經不存在了。＂那名人類小青年答道：＂是[噬灰]和船的結界相互作用，才產生了那些影響環境的異質光子。[噬灰]已經收束并封印起來，不用擔心它們會污染環境了。＂

（總感覺有點兒戲）

穆特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隔著防護衣物能摸到一種不自然的突起物，穆特知道他手臂上又長出結晶了，結晶甚至扎破了纏著他手臂的繃帶。那位置估計已經是血肉模糊了吧。這是使用結晶化能力的代價，貓人少年被深淵進一步侵蝕。

＂對了，這個給你。＂哈薩維注意到穆特的舉動，從戰術腰帶的口袋里取出一小瓶藥物。

＂這個是——＂穆特笨拙地接過藥瓶，那玻璃瓶中的藥物看起來有點眼熟：＂雷歐一直在用的[復原藥]嗎？＂

＂這個你使用也會有一定的效果。它畢竟是讓因果定律暫時逆轉的藥物，甚至能阻緩深淵的侵蝕。＂

＂我從不知道[復原藥]居然這么神奇＂

＂但使用它抵抗深淵的侵蝕，需要付出同樣巨大的代價。這是等價交換——雖然我不認為還有什么事能比被深淵侵蝕更糟糕。＂哈薩維：＂要怎么做，就交給穆特叔叔自行判斷了。嗯，你真的應該走了。我要把這艘船藏起來，盡可能減少目擊者。＂

＂好吧＂貓人少年收起藥品，開始往甲板的方向移動。

等他跳上鐵騎，駕駛鐵騎飛離那艘神秘的飛船時，船突然消失了影蹤。似乎是開啟了某種光迷彩，它實際上是變成了全透明，在這個幽暗的夜空之中更是難以察覺。

穆特脫下頭盔，這時候總算可以安心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由于手臂上的結晶越來越刺疼著他，他取出那瓶[復原藥]，吃了一片。

劑量如此之小，應該沒有問題吧？至少讓手臂上的結晶停止生長就好了。貓人少年如是想。

＂穆特小哥哥，穆特小哥哥，聽得見嗎？＂這時候傳來尼娜的通信（傳心術）。

＂聽得見。[灰滅風暴]已經解決了。＂穆特答道：＂你們永遠都想不到，那里面其實是一艘——＂

＂一艘什么？＂

＂額＂貓人少年愣了一愣。話明明已經到了嘴邊，但他腦子里的記憶卻全部消失所蹤，從登船起到離船的記憶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腦海里留下唯一一個模糊的印象，就是他在那個[灰滅風暴]的正中心，看到了一個干瘦的，不知屬于誰的＂圣遺骸＂——

然后就有某種莫名的巨大悲傷，襲上心頭。

＂嗚＂穆特捂住自己不斷抽痛的胸口，悶哼。

＂怎么了？穆特小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嗎？——難道是吸入[灰滅風暴]的灰燼了？＂

＂不沒事＂淚水不住地從他的眼角涌出，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何而流淚：＂我馬上回來馬上這一切就會結束的。＂

貓人少年悵然若失地抬頭看著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月光。

被[灰滅風暴]吹襲過之后，利沃夫的上空幾乎沒有殘存的魔獸了，整個世界變得那么清凈，卻又空虛得讓人難受。穆特試圖去回想，卻又無論如何都回想不起來——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這份[忘卻]，到底是一種詛咒，還是一份祝福，沒有人能得清楚。

當穆特回到利沃夫中央圣殿樓頂，和尼娜與卡斯特羅匯合的時候，他聽見虎人大漢在咳嗽。

＂咳咳咳總算回來了。＂卡斯特羅捂住嘴一邊咳一邊。

＂你沒事吧？＂穆特早已機智地戴上兜帽掩藏起自己的臉，繼續冒充艾爾伯特。不過在場的也只有卡斯特羅和尼娜兩人，而這兩人早已知道穆特是冒充者。

＂肺有點癢而已，沒事。該死的，那呼吸器里是不是有霉菌。＂卡斯特羅吐槽了幾句，正在忙著收起周圍的結界生成器。

＂呼吸器？＂穆特本來想追問的，但他很快就看懂了，大概是剛才[灰滅風暴]接近了中央圣殿，已經靠近到可以威脅中央圣殿內的人的地步了，所以卡斯特羅他們用結界把自己保護起來，隔絕[噬灰]的侵蝕。結界內部沒有氧氣，所以需要供氧裝置。

＂確認了中央圣殿內的獵人們全部安然無恙！＂尼娜道：＂大家都還活著，沒有被噬灰消滅！眾獵人正離開避難室！太好了！＂

＂等等，什么？！＂穆特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變：＂噬灰曾經侵蝕到那種地方去了？＂

＂當然了，剛才[灰滅風暴]幾乎覆蓋了整個中央圣殿。＂卡斯特羅揉著胸口答道。

＂笨老虎還在地下庭院里昏迷著啊！＂貓人少年慌忙卸去那石棉保護衣，跳下鐵騎就飛奔而出。

在地下庭院的艾爾伯特并沒有被避難所石室隔絕保護起來，如果噬灰已經侵入到那種地方去，豈不——！

＂怎么會！＂尼娜捂住嘴驚嘆道。

＂這就是你們撒謊的代價。＂卡斯特羅低聲責備道，盡管這責備一點都沒有氣勢，反而更像是在擔憂。

穿著明顯不合身的衣服，假扮著艾爾伯特的穆特，慌慌張張地跑回中央圣殿的地下庭院，在原本那個艾爾伯特倒下的地方，試圖找到被水晶籬笆保護起來的虎人青年。

然而那里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水晶籬笆被敲開一個缺口，從散落在地上的水晶的碎片看來，它是被人從外部敲開的！而且對方是以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強行敲破了堅固無比的籬笆！

而原本身在籬笆之中的艾爾伯特，不見了！

有誰趁剛才噬灰侵入中央圣殿的混亂，把全身麻木不能動彈的虎人青年，綁架走了！

＂不！＂穆特深吸一口氣，不知所措。艾爾伯特沒有被噬灰侵蝕而死，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但他現在人在那里？他落在誰的手上了？！

糟糕。實在太糟糕了。穆特開始自責起來。為什么他會認為區區的結晶籬笆能夠保護好艾爾伯特呢？敵人可是神通廣大的家伙，甚至已經用麻醉毒針放倒了艾爾伯特！

笨老虎落在敵人的手里了。天知道那名內奸會對他做什么。他會有生命危險嗎？

穆特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時間只持續了兩秒。他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慌張也是沒有用的。與其慌張，還不如想辦法把艾爾伯特救回來。

獵人組織內部不知道哪個內奸，確實把艾爾伯特抓走了。但穆特還剩下一個優勢，就是＂信息量的不對等＂。對方知道艾爾伯特擁有分身術的能力，也就是對方有可能誤以為抓走的只是艾爾伯特其中一個分身，并不一定是其本尊。

艾爾伯特的分身是可以隨時被解除的，這事那位綁架了艾爾伯特的內奸肯定也知道。

如果穆特這邊繼續扮演艾爾伯特的＂本尊＂，對方可能會以為抓走的那個＂分身＂沒有繼續關押起來的價值。然后就有可能疏于看管，甚至放棄綁架計劃。

事情真如想象般順利就好了。

＂尼娜，在別處還有幾個笨老艾爾伯特先生的分身，對吧？＂貓人少年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是有的。＂尼娜答道：＂大廳那邊有好幾個分身處于熟睡狀態，叫都叫不醒，而且就像身處于異空間一樣，在那里躺著不動時，誰都沒法碰觸到他。＂

＂明白了，我這就去看看。＂穆特哼道，用一條圍巾蒙住自己的臉，趕往大廳那邊。

他的行動必須夠快，原本在避難所石室里避難的獵人們已經陸續來了，要是被太多人看見穆特的身影，他的偽裝可能被識破。獵人組織里認識艾爾伯特的人并不在少數，他們再瞎也不可能認錯艾爾伯特的身高。

當穆特連趕帶跑地到達大廳時，大廳里確實空無一人，只有幾個貌似艾爾伯特的虛影，在那里安然躺著，沉睡著。

穆特揪緊了胸口。總覺得這場景有種讓人心痛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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