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梁曉珍頓時松了口氣,心中想著,差點被嚇到了。其實想想也是,在南洋,沒有哪個的實力,能抵得上自己這邊了。要是誰不長眼的,敢來搶劉大當家生意的,看他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其他人則是大失所望,期待之下轉眼失望,情緒地起伏,這讓他們很是憤怒,當即就有人訓斥了起來。
“理發的,說夢話呢!朝廷什么時候會管我們這些出海的人了?”
“對啊,萬歷三十五年的那次,死了那么多明人,朝廷管了么?指望朝廷?那太陽真要從西邊出來了!”
“在朝廷的眼里,我們出海的都是商賈,是賤籍,懂么?朝廷的公文中就這么說的!還管我們死活?不要做白日夢了!”
“我說理發的,你不會是嚇得神志不清了吧?之前嚇哭,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了,現在都傻了,竟然還敢說朝廷派援軍來了?真是天大的笑話!”
聽著這么多訓斥地話,張五卻出奇地沒有生氣。因為他能感同身受,就在昨天之前,如果有人這么說的話,他自己也是不會相信的。
因此,他舉起雙手示意他們安靜下,雖然他這動作效果不好,沒幾個人理他,但總歸是聲音低了點,張五就不講究,立刻提高嗓門說道:“我說得都是真的,只要我們能堅持下,朝廷有大軍在安南,已經來救我們了!”
他這話一說完,頓時喧嘩聲就更響了!
“騙鬼呢!安南有朝廷大軍?做夢了吧?”
“還說得一本正經!就算要瞎編,能不能編個更靠譜的出來!”
“對啊,再者說了,朝廷難道能未卜先知,知道西班牙人要對我們動手,知道我們有難,所以派兵過來了?你以為是你家隔壁啊,喊一嗓子就招呼到了?”
這其中,李家成倒沒有說話了,因為他生意做得大,消息來源多,也聽到了一點消息,說明軍好像攻占了安南。他有點奇怪,這理發匠一天到晚在自己鋪子里理發,他怎么可能知道這個情況?按理來說,這個消息知道地人,應該很少啊!
而張五看著幾乎所有人都在譴責自己騙人,則是有點急了,便大聲發誓道:“我說得,千真萬確,如有半點虛言,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或者是對他的神情和言語有點吃驚,鬧哄哄地議事廳內,一下安靜了一些。
張五見此,抓緊時間解釋道:“真的,我向皇上稟告了,皇上獲悉我們有難,就立刻發兵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頓時,剛安靜下來的議事廳又鬧了起來。
“向皇上稟告,是姓皇叫上的人么?”
“來啊,這里有個瘋子,趕緊趕走!”
這一下,原本有點狐疑了的李家成,又沒有再狐疑,他心中想著,敢情這就是個瘋子,湊巧說對了安南,自己還真差點就信了!
而張五看著這一切,也有點傻了,自己說真話,竟然沒一個人相信!
但他轉頭想想,也立刻理解了。因為他們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今的皇帝,也和以前的所有皇帝都不一樣!他們還在用老眼光看大明,就難怪他們不理解了!
不過這樣一來,張五就愁了,該怎么說,才能讓他們相信呢?
然而,不等他想出辦法來,李家成卻阻止了眾人繼續發泄情緒,而是攔在梁曉珍的面前,非常誠懇地說道:“三當家的,能否再容我們半天時間。有好幾家富商,如今還寄希望于西班牙人,很可能不會掏錢。再給點時間,讓我們去說說。”
“對啊,三當家的,就算我們答應了,也得有這個湊錢的時間才行啊!”白胡子也站到梁曉珍的面前,幾乎是哀求地說道。
胖子同樣擠了過去擋住路,就怕梁曉珍走了,哀求道:“三當家的,看在同胞的份上,再給點時間吧?”
梁曉珍還沒說什么,就聽到張五又插嘴說道:“要那么多銀子,明顯就是強盜本性,搶錢來了……”
聽到他這話,頓時,一屋子的人都火了,頓時轉身看向張五,紛紛喝罵了起來。
“誰搶錢了?不要亂說話,開拔銀也是慣例!”
“閉嘴,誰是強盜?朝廷才是強盜!”
“對,我們信劉大當家的,也好過信朝廷!”
他們之中,有些人厲聲喊著,怒罵著,更多的是怕三當家的聽到會生氣。
然而,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梁曉珍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疑惑地神情,撥開擋著他的人,走到了張五面前,好奇地問道:“你是朝廷東廠的人?”
這一問,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楞了,包括張五自己,也都楞了下,隨后下意識地搖搖頭。
“那你是錦衣衛的人?”梁曉珍聽了,便又再問道。
張五聽得依舊模糊,還是搖頭,不過這一次他問道:“什么意思?”
梁曉珍還是一臉疑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再次問道:“那你怎么能立即聯系朝廷,皇上?”
他們的對話,讓整個議事廳都顯得很安靜。李家成等人,看看張五,又看看梁曉珍,感覺看不懂了。
“不能說!”張五有點懷疑眼前這海盜,該不會是知道聊天群的事情吧?這么想著,他又補充一句道,“反正我就是能聯系上皇上,就算皇上沒聯系上,也能聯系上首輔,或者浙閩粵三省總督……”
瘋子,又發瘋了!這是議事廳內人的共同想法,不過卻不包括梁曉珍。
他雖然還是有點懷疑,可他卻知道,東廠或者錦衣衛就有這種能力的人。
梁曉珍之前被東廠抓了后又放回來當內線,雖然沒有人懷疑他,可他卻連睡覺都不敢和別人睡,就怕在夢里說了什么不該說的,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如今見到一個有這種神奇能力的人,便讓他動了心思。
于是,他轉頭看了下,而后對李家成說道:”李員外,此人說話顛三倒四,我有事要盤問個明白,麻煩給一間安靜的房間!“
什么情況?所有人聽了,腦門上都飛過一只烏鴉,帶著一連串地問號。
雖然想不明白梁曉珍的用意,李家成卻立刻答應下來,不管三當家要問理發匠什么,至少他是暫時不走,這樣他們就有一個機會,還可以再商量下。
于是,他們再次在議事廳商量起湊錢的事情來,這也是迫不得已,銀子和命算起來,終歸是命值錢一些,雖然這銀子,能讓他們幾乎一無所有。而梁曉珍卻帶著同樣有些疑惑不解的張五,去了一個偏僻安靜的房間。
房間內,等張五一進去,梁曉珍就馬上關了房門。甚至在關房門前,還伸頭看看,外面有沒有人可能會聽到房間里的說話。他的這個舉動,讓站在屋里的張五很是不解,不知道這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到底是什么意思?
關好房門之后,梁曉珍的態度竟然好了很多,沒有剛才在議事廳時候的那種趾高氣揚,至少是一種平等的態度了,微笑著引著張五到了房間的最里頭,才問張五道:“你說能直接聯系明國的人,此話當真?”
張五從他的言行中發現,好像這位三當家有可能會相信自己的話,不由得有點好奇,同時也用力點點頭道:“當然,我已經發誓過,這是真的!”
梁曉珍聽了,眼珠子一轉,又問道:“你所說的朝廷會派兵來呂宋,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張五毫不猶豫地點頭,不過他馬上想起眼前這人,乃是劉香海盜團伙中的三當家,和朝廷是對頭,于是,他立刻警惕起來,盯著梁曉珍問道,”你想干什么?“
劉香的勢力,在他們看來,不可謂不強大。當時蜂擁如南洋的時候,聲勢之浩大,甚至連西班牙人都為之緊張。畢竟這些海盜的后面,還站著荷蘭人,實力實在不可小覷。
如果他們知道了朝廷要派軍過來呂宋,會不會搞什么鬼?畢竟,他們可是海盜啊!
這么想著,張五決定閉嘴不說,任憑梁曉珍猜去。可他沒想到,梁曉珍接下來的話,讓他大感意外。
只聽梁曉珍低聲說道:“我相信你,我是東廠的人,你能幫我聯系廠公么?”
張五楞了好一會后,才低聲驚訝地確認道:“你……你是東廠番役?”
其實梁曉珍還不是東廠番役,只是東廠手中的內線而已。不過此時,他卻是點點頭,而后又問道:“你能幫我聯系到廠公么?我有消息要稟告。”
說話同時,他的一只手已經摸到了袖子里的匕首,如果張五只是騙人的話,他不介意殺人滅口。
張五聽了,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什么廠公,我剛才說過,我能和皇上,首輔……”
看到他搖頭,梁曉珍那袖子里的匕首差點就要拔出來了。不過聽到他說話,說是能聯系皇上,首輔這些時,便又按住了,要是能和皇上直接搭上關系,那豈不是更好?
這么想著,他的眼睛中透著一種熱切,當即要求張五道:“那你幫忙聯系上皇上么?就說我梁曉珍,劉香賊寇的三當家,奉廠公之命潛伏,有重要消息稟告。”
張五聽了,有點疑惑,這三當家的竟然是朝廷的人?他有點不信!不過他看梁曉珍的表情,感覺又像是真的,便點點頭道:“那我試試吧!”
于是,在梁曉珍的注目下,張五進入聊天群,就在“呂宋危機”的聊天群中,學著之前首輔的樣子說道:“普渡眾生,陛下,有一個叫梁曉珍的,是劉香海賊的三當家,說是受廠公之命潛伏,如今有重要消息稟告。”
他的這個話,好幾個人看到了,不過崇禎皇帝也被到了,看到消息,不由得有點驚訝。以前的事情,是讓王承恩負責的,他還真不怎么清楚。
劉香那伙海賊,是有計劃地被驅趕到南洋去的。如今有了消息,他自然有興趣了解了。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拉了王承恩進臨時群,而后問道:“王大伴,你派人潛伏在劉香海賊那邊的,是叫梁曉珍?”
王承恩看見,先是一愣,感覺有點突然,不過皇上問話,他自然不會隱瞞,當即回答道:“奴婢之前在閩地抓住了他……”
他把情況一說,證明了梁曉珍確實是他派回去潛伏的,當初完成了引導海賊入南洋的任務之后,他就幾乎把這梁曉珍忘記了,沒想到如今竟然被皇上知道了,還真是想不到!
崇禎皇帝確認有這么一回事后,便問道:“有什么消息?”
張五也在群里得到確認,便告罪一聲,退出聊天群去問道:“皇上叫了廠公,證明有你這人,問是什么消息?”
梁曉珍一聽自己能上達天聽,不由得大喜,連忙說了情況。
于是,張五便在群里稟告道:“回陛下,梁曉珍說,劉香海賊來南洋后,伙同荷蘭人一起進攻在馬六甲海峽盤踞的葡萄牙人,打敗了他們,占據了淡馬錫。之后才知道,有不少明人被葡萄牙人掠來此地當奴隸,不過如今都在為劉香干活了。”
在原本的歷史上,葡萄牙人一直在和馬六甲海峽的土著交戰,不過后來葡萄牙人的死對頭荷蘭人介入,幫助土著對抗葡萄牙人,爭奪馬六甲海峽的控制權,形勢就不利于葡萄牙人了。到十七世紀中期,終于把葡萄牙人趕出了馬六甲海峽。
而在這個位面上,因為前往南洋的劉香等海賊,和荷蘭人交好,商量之下,就一起去打馬六甲海峽的葡萄牙人。這支新生力量的加入,一下就擊敗了葡萄牙人,從而劉香等海賊,也在南洋有了一塊據點。
劉香占據了淡馬錫之后,野心勃勃,一直在擴張勢力。剛好后世的馬來西亞,此時分裂成了很多小國。因此,劉香的海盜集團便派人在馬來西亞島四處劫掠,甚至一度殺上岸去。也是因此,在呂宋的明人,才能聯系上劉香海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