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零五 攤牌時刻,信仰的對決

午后的陽光透窗而入，彌散出迥異于陽光的淡淡白光，依稀凝聚成一個人形。

梅迪向這個人形光影深深鞠躬：“尊貴的光之子，是什么樣的異動讓您投影而來，費恩的真實會污穢您的光輝。”

人形光影微微閃爍著，向梅迪傳遞著像是遠在天外的意念：“上次世界變動后，費恩的靈魂指數持續異常，世界主變量有偏移的跡象，這很危險，我們懷疑你并沒有盡到監護者的職責。”

梅迪的語氣略微有些波動：“我是考慮到另一股力量的存在，才沒有更多干涉主變量的決定，至于新增的變量，的確擾動了費恩的靈魂流向，但總量還異常微弱，不值一提。”

“這不是總量的問題，流向異常就說明出了大問題”，那個光影說：“主變量如果不能讓流向回歸正常，意味著她正在失去作為主變量對世界的影響力。”

“至于另外那股力量，我們早就強調過，那是來自多元宇宙平衡之力的具現，完全不必在意。只要沒有觸動那道門，那股力量不會走到前臺。”

梅迪嘆氣：“她已經決定把秩序神國遷移到天堂山去了。”

光影搖曳著：“很好，我們監測到下一次世界變動會很快到來，確保她在半年內完成。費恩世界內部最大的漏洞，在經歷五個紀元后，終于可以修補上了。”

“另外，那個新的靈魂流向，我們確認是多元宇宙的靈魂擾動，那是一條死路，會很快衰亡。這個過程未必可控，你需要推動主變量作出應有的反應。”

梅迪恭謹應下，光影飄搖，眼見要消散，他忍不住再問：“那么第六……不，第五紀元，究竟會是什么樣子呢？”

光影散去的一瞬間，給梅迪心中送去最后一縷意念：“當然是回歸黑暗時代前的完美循環。”

“完美……循環嗎……”

梅迪呆呆嘀咕著，直到傳訊戒指震動才回過神來。

“陛下？好的，我馬上過來。”

魔法部長的身影在空氣中變淡，最終只留下一聲悠長的低嘆。

酒紅色沙丁魚戰機掠過峽谷，在一隊外形很像三文魚的魔導戰機伴飛下，繞著峽谷邊緣的一座城堡盤旋了兩圈，朝城堡前的起降場緩緩落下。

“難怪要在這里見我啊，是向我炫耀武力呢。”

看到峽谷里正在建造的浮空艦隊，天上的魔導戰機，以及地上的魔導戰車，李奇很慶幸自己過來了。

人神合一的特蕾希婭，作為神祇的一面，對主位面的凡人事務越來越缺乏耐心。就像軍神透露的那樣，秩序女神凱拉特蕾希婭只是過度形態，秩序神座正在渴求純粹的特蕾希婭。

作為凡人的一面，特蕾希婭女皇品嘗到了中央集權的好處，統一在她手中的曙光帝國成了不論人神，都感覺到切實力量的利器。她迫不及待的要把這個帝國投入到統一費恩的戰爭中，同時也奠定秩序信仰的大局。

羅姆羅斯那邊危險了啊，難怪他對地獄位面軍的事情非常熱衷。他背后的神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現在還不方便站出來，導致他在神祇層面沒有堅實的依靠，只好跟費共這邊抱團取暖，借血戰占住名分大義。

所以，在邇香的事情解決后，就看特蕾希婭這邊什么時候，以及用什么借口向羅姆羅斯開戰了。

把特蕾希婭拉出來這個目標只是想想，更實際點的目標是把這個時間盡量拖長一點。

心頭亂紛紛的，李奇下了飛機，迎接他和凱瑟琳的是老熟人。

“女王陛下，普雷爾閣下……”

女皇的侍從官凱文唐恩恭謹的向兩人行禮，這是個對特蕾希婭忠誠爆表的舊時代騎士，在李奇手下呆過一段時間，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到特蕾希婭身邊。

此時再見，原有的熟絡都不復存在了，只在凱文抬頭，向李奇投來的目光里能品味到一縷難以言述的唏噓。

這是次臨時起意的私人會面，李奇和凱瑟琳步入城堡時并沒有受到隆重接待，而是被凱文直接引到了城堡高處，女皇用來招待親近訪客的客廳。

特蕾希婭仍然是白裙金冠，樣式要樸素一些，她靜靜立在客廳中，有如傳世名畫，讓世界都成了背景。那一刻李奇恍惚感覺時光倒流，回到了他在康拉德城跟她相見的那一幕。

終究有了太多不同，她更顯美麗，目光更深沉。那頭披灑而下，仿佛頭頂曙光的金發，也成了跟凱瑟琳差不多的短發。

“凱瑟琳，還以為你忘記了我這個姐姐。”

特蕾希婭沒有理會李奇，招呼凱瑟琳過去，牽著她的手說：“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好好談談你已經拖延了很久的事情，你終究紅石的女王啊。”

凱瑟琳看了看李奇，李奇微笑著點頭，她有了勇氣，搖頭對姐姐說：“女王，不要。爵位，不要。”

這個回答特蕾希婭應該早有心理準備，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可當凱瑟琳說到后面時，她微微失神。

凱瑟琳說：“要，姐姐。”

呆了片刻，特蕾希婭撫著凱瑟琳的肩膀說：“這個簡單，到我身邊來就行。”

見凱瑟琳抿著嘴，嚴肅的搖頭，特蕾希婭嘆氣：“我們也談過好幾次了，不要再這么孩子氣。”

女皇轉頭，這時候才正視李奇：“說得我們姐妹倆好像沒人要，一定要跟著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似的。”

李奇一直保持的微笑僵住，同時心中也蕩開小紅的驚呼：“被發現了！？”

特蕾希婭只是瞥了他一眼，又回頭跟凱瑟琳說：“你知道這個男人來自哪里嗎？”

這個男人來自地球……

凱瑟琳沒搞懂姐姐的意思，茫然搖頭。

“李奇，我還以為你至少對凱瑟琳透過底呢”，特蕾希婭笑道：“你帶著凱瑟琳來，是想靠她說服我。就沒想過暴露了真面目后，會讓凱瑟琳回到我身邊？”

李奇鎮定下來，昂首道：“我就是李奇，李奇就是我，沒有另外的面目，你要我以女神的名義起誓都沒問題。”

小紅叫道：“你丫別坑我啊！大小奇麗怎么算！？”

話出口的時候李奇就后悔了，不過這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下去。

特蕾希婭搖頭：“別說你的女神，讓你指著冥河起誓，冥河女神都會偏袒你，天知道這位新的女神是怎么來的。”

這時候告訴你冥河女神其實是我女兒，你會不會罵我隱瞞家庭情況？

“你的女神也在對吧？”

特蕾希婭異常直接：“我懷疑你和你的女神是旅法師，你們倆對費恩來說是外人。如果這一點是真的話，那么你們在費恩必然另有圖謀。你們的信仰，你們現在做的事情，不過是虛偽的遮掩。”

凱瑟琳看著李奇，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這事所有魔女都知道……

她們又不是傻子，小紅丟在絲絲網絡里的那些東西，還有李奇經常說起的奇怪用語，甚至是大同主義這個信仰，都不是費恩世界的。

不過情況也很復雜，這并不意味著小紅和李奇就是來自異世界的旅法師。

“特蕾希婭，為什么認定旅法師來費恩就是別有用心呢？”

李奇攤手：“嚴格的說，除了創世神和古神之外，費恩的所有生靈都是外來戶啊。泰坦是從其他世界來的，他們創造了精靈、矮人和半身人，再用古神大地之母創造了人類。嚴格的說人類的母親是本地人，父親是外來戶。”

“后面就更不必多說了，黑暗時代前有很多神祇都是旅法師，還有貝努因人也來自異世界的傳聞。”

“甚至連龍爾德的前身提爾，也是來自異世界的旅法師，他們可不是來禍害費恩的。”

特蕾希婭眼瞳緊縮，語氣嚴厲的道：“你承認自己是旅法師了？”

李奇搖頭：“我不是承認，而是不認為是不是旅法師，跟是不是別有用心有直接關系，更不意味著是要危害費恩。”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特蕾希婭冷聲說：“除開龍爾德，在黑暗時代之后，有旅法師嫌疑的那些人，都對費恩世界造成了深重的災難！魔法皇帝可能是旅法師，圖鐸大帝可能是旅法師，還有一些新崛起的邪神也可能是旅法師！”

這算是徹底攤牌了，李奇嘆道：“那么你該知道，源初騎士里也有旅法師，至少羅蘭是。”

特蕾希婭一怔，金光驟然穿透屋頂，投射到她身上，浮起淡淡光塵，凝結成凱拉斯卓的輪廓。

凱拉斯卓嘆道：“特蕾希婭，不必糾結旅法師這個問題了，我跟你說過啊，我的靈魂也有旅法師的碎片。”

熱流在心靈中滾動，滲入身體，再透出體外，小紅也有了動靜。

她也學凱拉斯卓那樣弄了個投影，跟對方打招呼：“凱拉姐你好啊！好久不見，上次還是在貝努因呢……”

你當是街上遛狗撞著熟人了聊天嗎？

特蕾希婭并沒有就此罷休：“是不是旅法師的確跟是善是惡沒有直接關系，但在這一點上欺騙我，就有了關系！”

“到現在你還模糊其辭，你在害怕什么呢？李奇？不也是在擔心不是費恩人的話，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人懷疑嗎？”

“不要拿羅蘭、龍爾德甚至凱拉來對比，他們已經用千萬年時間證明了他們對費恩的善意，他們已經是費恩的一部分。而你在費恩滿打滿算才活了二十年，從現在的趨勢來看，你已經表現得像魔法皇帝和圖鐸大帝的合體，你怎么能讓人不懷疑呢？”

李奇攤手：“我并不是旅法師，不過這種事情要怎么證明呢？”

特蕾希婭篤定的道：“很簡單，接受靈魂追溯！”

李奇一呆，然后苦笑：“特蕾希婭，如果我的靈魂可以完全自己做主，可以證明清白的話，我也愿意接受靈魂追溯，可問題是……”

小紅浮在他頭上叫道：“他的靈魂跟我關聯在一起，追溯他就等于追溯我！雖然我心中沒鬼，可我好歹是個神祇啊！你又是人神合一的存在，你要搞點鬼我都攔不住。說不定連我小金庫的鑰匙……呃，神國的秘密都要被你掏走，這可能嗎？”

特蕾希婭說：“我當然知道你們這對……是靈魂相連，就跟我和凱拉一樣。所以我讓我的魔法導師找來了絕語紗帳，它可以暫時屏蔽靈魂關聯。還有靈魂之視，不必借助神祇的力量，就能追溯靈魂。”

“這么一來，小紅你跟李奇的關聯，我跟凱拉的關聯，都會被屏蔽。我只是以凡人的身份追溯李奇的靈魂，不會牽扯到你。”

關系到自家革命資產的事情，小紅不僅不逗比了，還變得很精明。

她連連搖頭：“特蕾希婭你是人神合一，就算沒有凱拉，你的靈魂也擁有了神祇之心。你把我屏蔽了，順手搶走了李奇，我到哪里哭去？”

特蕾希婭揚起了眉梢：“你跟李奇的靈魂關聯會脆弱到被絕語紗帳這種東西切斷嗎？那只是暫時屏蔽而已，我真要搶他，你還會察覺不到？你真的不放心，絕語紗帳可以由你掌握。”

在討價還價的天賦上，小紅終究沒有丟掉女人的本性：“就算是這樣，你還是有神祇之心的，靈魂力量比李奇強得多。搜點東西做點手腳很輕松，還是不保險。”

“最重要的是憑什么要他接受你的查驗啊？好吧，我們來這，也是向你展示誠意，讓你知道我們絕對不是想禍害世界。不過風險什么的全讓我們扛著，這不公平吧？”

特蕾希婭肅穆的說：“以凱拉特蕾希婭，還有特蕾希婭之名起誓，我絕對不會對李奇的靈魂動手腳，也不會追索與他來歷無關的事情。如有違背，讓我墜入煉獄和深淵，永遠無法解脫。”

她淡淡笑道：“我和凱拉加起來等于凱姆，還有我自己的名字，我相信這樣的誓言還是有點分量的。”

小紅嗤之以鼻：“賭咒發誓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呃不，還要法律做什么啊？”

眼見兩人要談僵，李奇說：“我接受。”

“你這奸細！國賊！”

小紅憤怒在他心里罵道：“她發個誓你就信得五體投地了，我發誓你怎么就無動于衷呢？”

“不要在意細節，這是個機會……”

李奇努力扭轉她的注意力：“想想尤贊，想想安妮，如果真的存在著說服特蕾希婭站在我們這邊的機會，就只有眼前這一次了。”

小紅驟然醒悟，但又驚恐不已：“她是特蕾希婭啊！如果她不接受，那我們底褲都要掉光的！你就不怕她把我們當作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邪惡異端！？”

“很早她就知道了不是嗎？”

李奇說：“解放奴隸，消滅階級，我們的口號她早就知道了，我相信內部參考版本的《赤紅神典》也早就擺在她的案頭上，她對我們要做什么……至少是宣揚的要做的什么一清二楚。”

“對她來說，我們這樣的異端，跟未來必然推翻她的資本主義世界相比，并沒有什么不同，都是敵人。甚至因為我們的革命還在資本主義革命之后，讓她并沒有現實而迫切的感受。”

“這還只是悲觀的一面，樂觀的一面，就是她能看到另一個世界的真理，能從兩個世界的歷史進程對比中，理解我們的信仰先進和強大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把這樣的真理展示給她，來的時候我不就說過嗎，這是一場決戰。失敗的壞未必意味著一切結束，成功的話，就算得不到一位女神，也可以得到一位女皇。”

小紅呸道：“你想得美！指望她良心發現，背叛自己的階級？這是又在犯右傾主義錯誤！”

李奇的決心很堅定：“至少讓她明白我們想的和做的是一樣的，讓她確認我們的來歷沒問題，讓她還能堅持之前的認定，把我們當作可以存在，但不能跟她爭奪秩序的一方。”

說到這他忽然猛然一驚：“等等，你真的確認，我的靈魂是屬于這個世界，而不是從地球那邊飄過來的？”

小紅的意念異常堅定：“我們自己的出身來歷還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不過這個問題我能以小紅之名起誓，絕對沒錯，我們的靈魂屬于這個世界！”

也就是說地球世界的人生反而是穿越過去的？

李奇無語，這時候也只能相信她了，只是還習慣性的暗暗嘀咕：“小紅這個名字還是我給你起的呢，拿來發誓有用嗎？”

小紅氣惱的道：“那我就用小白來發誓！？”

兩人瞬間完成了溝通，小紅還是要跟特蕾希婭講出個零頭：“如果確認我們的來歷沒問題，那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公平！我沒看到公平！”

特蕾希婭雍容的說：“如果沒有問題，我是說不僅身世來歷，還有你們的用心都沒問題的話，我可以答應你們，不管是在神祇層面，還是在凡人層面，只要你們不跟我主動和直接敵對，我都不會把你們列為敵人。”

就是這個！

特蕾希婭這個承諾非常寬松，都在暗示就算你們支持羅姆羅斯，只要不亮明旗號，我都不會直接來打你們。這既是寬容，也是自信。

李奇正要點頭，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還有一個要求，到時候再答應我一件事，那件事跟秩序女神和曙光女皇都沒有關系。”

特蕾希婭看著他，兩人目光交織，某種默契一閃而過。

她抿抿嘴，點頭道：“好。”

雙方都沒有談如果被查出有問題要怎么辦，真有問題就沒談的必要了，這里必然會變成戰場。

片刻后，曙光帝國魔法部長梅迪出現，向在場的三位女神鞠躬致意，再向李奇點點頭，將兩件東西放在桌子上。

絕語紗帳和靈魂之視，前者是傳奇級別的魔導器，后者則是不能用神器或者魔導器來歸類的超凡物品，屬于靈力側。

小紅用李奇的手探查了一番，沒發現異常。

讓凱瑟琳握住絕語紗帳，準備通過她來激發和控制，小紅忐忑起來：“真的可以嗎？”

“小紅，我對你的認定有信心……”

李奇堅定的道：“對我們的道路也有信心……”

小紅一咬牙：“不管啦！真要出問題了咱們再大鬧天宮就行了！”

她通過凱瑟琳激活了魔導器，湛藍光芒交織落下，將李奇和特蕾希婭罩住。

那一刻小紅感覺很不好，她抱著胳膊苦著臉嘀咕：“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