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七章 巨子之位

“班大師。”

“這是從南昌采買的丸藥和神草之物，東西不錯，很是滋補養氣，于班大師你適合。”

陸豐城西。

城池剛有立下的時候，以西四五里區域，就有可見密林之景，一年四時，蒼翠不衰。

近年來，隨陸豐之民增多，隨田畝開辟增多，四周山林皆有焚滅，進而開荒，進而化作耕田之所。

密林區域，蔓延至城西十里開外了。

當其時。

密林邊界深處五六十里區域，山水俱佳之所，一處村落矗立于此，附近有水流，地勢不為險峻。

道路通向四周，河邊還有小船、水車，臨近周圍也有開辟田畝，也有種植諸多谷物。

午時之刻，此方村落上空，炊煙裊裊，直沖云霄之上，俯覽而下，四周山川之地，頗為世外之景。

一隅之地。

尋常茅屋草舍，傳來淺淺的說話之音。

看著面前須發更為蒼白，神容更為蒼老的班大師，如舊一襲白衣的高漸離將隨身帶來的木盒取出，推了過去。

班大師！

近年來，多有蒼老。

墨家遭遇機關城之事，損傷慘重，后來……又因巨子燕丹身隕咸陽國獄，更為重創。

若無天明少俠相助，墨家當年就要不復存在了。

陸豐之地，墨家在這里待了數年，也安穩了數年，雖為安穩，許多事還是要做。

前來陸豐之地的近萬墨家弟子，如今……他們中的許多人都變了，都有自己的日子。

有自己的田畝。

有自己的房屋。

有自己的妻兒。

有自己的朋友。

有著屬于自己的一切。

墨家，似乎已經被他們有意無意的忘記了。

也許是故意忘記的。

也許是一定要忘記的。

還有一些人雖然還心念墨家，卻……一直無所為，一直在等待，也有艱難。

班大師。

近年來很忙。

機關城之后，墨家之內最為擅長機關術的唯有班大師了，為墨家傳承，班大師近年來多有書錄墨家傳承。

空余的時間，還要教導新收的墨家弟子。

還要打造一些墨家專門的機關獸，以為將來所用。

還要極力恢復同諸夏各地殘余墨家弟子的相連。

做了諸般，卻只能夠待在此地，日子多貧苦，好在近年來由著盜跖的相助，自己和墨家一些人弄了一個小商隊。

還算有些氣色，日子好過了一些。

墨家缺少上佳的醫者，陸豐之地的醫者有一些，不為醫家上乘技藝之人。

南昌之地，是江南有數的大城，那里售賣的好東西很多，這一次……自己因商隊之事往來南昌。

為班大師專門采買了一些滋補養氣的上佳丸藥，還有其余一些滋補佳品，都是難得之物。

班大師需要那些！

班大師修行尋常，一直都是先天普通水準，而今年歲如此，血氣衰落，精氣神不復巔峰，身子……時常出問題。

觀班大師面上多出來的一些皺紋可觀。

“哈哈，那……老頭子就不客氣了。”

“說來，老頭子現在還真需要這些東西，有這些東西，老頭子我能多活一段日子。”

“才能多多陪著墨家一段時間。”

身著漿洗有些失色的淺褐色衣衫，坐于案后，看著高漸離推來的木盒，班大師笑道一聲。

沒有推辭。

將那個木盒接過來。

話語間，拉過肩頭一束發絲，已是白如雪，自己老了，越來越老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現在還不能死。

自己要看著墨家繼續走下去。

墨家，是自己堅持下來的信念。

天下皆白，唯我獨黑，非攻墨門，兼愛平生！

墨家的道理。

墨家的大義。

是為諸夏之人。

墨家……不會結束的。

眼下，只是昊天對于墨家的考驗，只要墨家撐過去，前路一定是無比光明的。

前路一定是無比恢弘的。

那是墨家所有弟子都應該堅守的信念和意志！

“有聞天材地寶可以伐筋洗髓，可以讓人脫胎換骨。”

“接下來有機會，當前往塞外長白之地，前往蜀郡以西的昆侖、大雪山之地。”

“那里地方有天材地寶的痕跡。”

“若可尋找到一株，班大師你的身子再活百年都不難。”

“天材地寶。”

“先前諸夏十二處地宮多可惜，墨家無力爭之，否則，當不一樣！”

白衣清素，氣息清冷。

聞班大師之言，高漸離靜然的面上微微一笑，自己雖為墨家弟子，但班大師才是真正的墨家弟子。

得了墨家核心傳承的弟子。

班大師，萬萬不能有事。

這些滋補丸藥和藥材，雖有用，不為大用，欲要真的大用，除非尋找天材地寶。

近年來，諸夏間的天材地寶出現很多。

一處處上古地宮，每一處地宮都有至少兩株天材地寶，還有修行之法，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惜哉。

那些好東西，墨家不能得到。

本有一處上古地宮為墨家弟子發現，卻礙于實力低微，不能夠給于開啟，而后……引來一位位強者前來。

墨家……淪為旁觀之人。

插手之，無力。

只能眼睜睜看著其他人將地宮內的寶物取走。

果然為墨家所得，憑借里面的天材地寶，自己和盜跖等人的修行可以更進一步。

甚至于踏足悟虛而返的境界都不難。

班大師也能受益！

“天材地寶！”

“可遇不可求，高統領勿要刻意尋找。”

“若可！”

“倒是可為墨家提前在諸夏尋找合適之地。”

“十年之期，已經不長了，還有二三年的時間，過得還真快，十年……十年就要過去了。”

“又一個十年即將過去。”

“十年！”

“上一個十年，秦國還在一天下，如今……嬴政都巡視諸夏許多次了，倒是再有數月，有傳他要再次東巡。”

班大師囑咐一聲。

高統領的深意自己知曉，天材地寶……自是極好的東西，以墨家現在的力量，就算真的尋到一株，若是不小心消息外泄，麻煩很大。

這幾年！

自己教導了不少新的墨家弟子，其中也有幾個好苗子，很好……他們足可將墨家的機關術傳下去。

至于墨家傳承數百年的絕學、道理……當初從機關城南下，就帶了不少典籍書籍。

自己又補充了許多。

足可為用。

墨家！

現在的力量很微弱，經不起太大的折騰，十年期滿，墨家當離開這里，有天明少俠在這里，他們無礙。

陸豐那里的縣府也不理會他們。

換一個縣令……就不好說了！

那個時候，他們就有危險了，是以，需要提前做準備，一些事情……其實已經在做了。

這種準備不嫌多。

多年的時間，秦國對于諸夏諸郡的統御也越發平穩了，一些事情墨家已經無力施為。

接下來！

墨家要做的就是傳承下去。

農家。

泗水郡之事，六堂覆滅。

四岳堂當初雖逃過一劫，卻沒有逃過另外一場劫數，司徒萬里在甄城惹上武真郡侯的弟子。

打賭打斗輸了。

四岳堂直接解散！

農家六堂支離破碎，參與之力落在東海郡、瑯琊郡，還有落于魔宗，還有落于那個田言手上。

農家想要回到最初的模樣，很難很難了。

儒家！

數百年來幾乎一直為顯學，現在……根基之地也不在了，桑海之地的小圣賢莊化作廢墟。

墨家！

在它們之前遭劫。

諸子百家多有凋零。

墨家！

行諸般事，墨家當為先。

“十年之期！”

“的確快要到了。”

高漸離輕嘆。

十年的時間，不是一個短的時間。

天材地寶的事情，自己有數，無論如何，都會去尋找的，既是為了墨家，為了班大師，也是為了自己。

“班大師。”

“巨子之位……如何？”

“眼下還在十年之期內，墨家沒有巨子，一些事情還無礙，十年期滿，墨家若無巨子，事情難料。”

“流散諸夏各地的墨家弟子也會心有動靜。”

繼而，看向班大師，說道一件要事。

一件已經許久沒有說過的事情。

一件被他們有意無意暫時忽視的事情。

“巨子！”

“墨家的確需要巨子。”

班大師拍了拍面前的木盒，語落這個話題，將木盒推向一旁，臨近侍者已經端來茶水。

巨子。

墨家的首領。

帶領他們墨家弟子行走諸夏，行墨家之道的首領。

巨子！

自己這一生見過許多墨家巨子，幼年之時見過墨家巨子腹，其后的墨家巨子是纏子，其后六指黑俠，其后路枕浪，其后燕丹。

巨子！

墨家有了巨子，墨者才會匯聚一處，才會有方向。

否則。

如龍無首，蛇無頭！

巨子？

正常的一位墨家巨子出現，一般由上任墨家巨子指定，只要大部分墨者同意，便可無礙。

若是上任墨家巨子沒有指定，唯有由墨者推舉新的巨子出現。

“天明少俠……只怕仍不會同意！”

墨家需要巨子。

墨家必須要有一位巨子。

高漸離略有沉默，十多個呼吸之后，亦是一嘆。

天明少俠。

他的修行。

他的才學。

他的能力。

他的俠義。

他的品行。

墨者都知，百家都知。

果然天明少俠愿意，墨家上下無不領命，無不認同，他……就是最合適的墨家巨子。

燕丹巨子身死咸陽國獄，臨死前是否留下只言片語，他們不知道。

以燕丹巨子的性情，不會想不到要為墨家長久考慮，定會有巨子的人選落下。

天明少俠！

無疑也是最合適的。

只是。

國獄之中的事情，他們不清楚，縱有懷疑，也無法確認，尤其……天明少俠不愿意為墨家巨子。

“天明少俠！”

班大師喃喃低語。

天明少俠于他們墨家有救命之恩。

對于天明少俠，自己所知很多很多，他年歲如此，便有這般俠義，以自己眼觀……不遜色自己所見任何一位墨家巨子。

他若為墨家巨子，是墨家的福氣。

自然。

也有別的好處與私心。

天明少俠身份特殊，墨家……也會有不少便利，也可更輕松一下的傳承下去。

“班老頭，今兒你這里來客了？”

“嗯？”

“高統領，伱……你回來了？”

“此行是否順利？”

“班老頭，給，你喜歡的海味，聽醫者所言，你這個年歲吃海味……好處不少。”

一語輕快的從屋外飄來，聽其音，可隱約知其人性情。

一人輕車熟路，步履無聲無痕，直入打開的中堂之地，視線有動，便是落于班大師二人身上。

頓有驚訝。

高漸離回來了？

似乎……也該回來了。

為商隊之事，北上往來南昌，都半個月了。

笑語近前，將隨身帶來的一個竹籃放在案上，隨意坐在一旁，看了看班老頭，又看向高漸離。

“小趾，今兒空閑了？”

“海味？”

“我瞧瞧是什么！”

看向來人，班大師也是心情悅然不少，將那只竹籃拉至跟前，掀開上面的厚實麻布，露出里面的吃食。

旋即，更為滿意了。

是自己喜歡的小魚干。

還有一份處理好的鮮蝦，稍稍蒸一下，就很鮮美了，不需要其它的什么調料。

還有一包處理好的小貝類，這個東西自己也喜歡，也適合自己的牙口。

“如何？”

前來于此的盜跖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茶水，直接一飲而盡，而后暢快的舒緩一口氣。

“正好待會吃。”

班大師輕捋頷下雪白須發，掃過竹籃的吃食，于旁邊的侍者招招手，便將竹籃遞過去。

“此行順利，并無麻煩。”

“算是小賺一筆。”

“盜跖，近來……陸豐可有要事？”

是盜跖。

這些年……他一直在縣府為官，事情可多可少，盜跖一開始不適應，后來……也就慢慢適應了。

于盜跖點點頭，商隊的事情……并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一切手續都有，自是無礙。

“要事？”

“陸豐這里每一日都有許多許多事，要事的話……倒是不多。”

“左右一些麻煩事比較多。”

“今兒倒是有一事，雅湖小筑的召水公主來了，還有殘劍大俠她們，此刻應該都在那個餃子鋪里。”

看著侍者將茶水續上，盜跖一笑，握著茶盞把玩著，陸豐之地的要事？若言真正的大事……近來很少。

事情！

每日都有很多很多。

有所思，說道今兒的一件事。

應不算小事吧。

“公主？”

“殘劍大俠他們來了？”

“自從殘劍大俠的女子拜入雅湖小筑，他們就離開陸豐了，唯有每隔數月前來一次。”

“公主？”

“嗯？”

“班大師，你說……剛才之事能否請公主出面？”

“咸陽國獄的事情我們所知不多，但……巨子肯定會有一些話語落下，巨子不會拋棄墨家的。”

“天明少俠心意堅定，旁人難改。”

“若言誰可改之，公主絕對是其中一個。”

“只要公主愿意，只要可以說動公主，事情……大有可成！”

公主、殘劍大俠他們……近年來多有往來陸豐，尤其殘劍大俠他們先前在陸豐還待了很長時間。

現在，他們來了？

公主也來了？

公主！

忽而，高漸離有感，看向盜跖，雙眸泛著亮光，呼吸之后，忙對著班大師欣喜道。

自己怎么忘了這件事！

他們說不動天明少俠，不意味著別人說不動。

召水公主就可以。

“公主？”

“天明少俠！”

“這……，或可一試。”

“是否可成難料。”

班大師蒼老之眉目微蹙，公主……來了？是召水公主？

還有殘劍大俠他們？

高統領之意……請公主出面勸說天明少俠？

好像也非容易。

之前陽谷山上古地宮之事，公主就不愿意摻和，盡管后來來了，也隱約可見公主心思。

不過。

無論如何，高統領所言……是一個法子？

“班老頭。”

“高統領。”

“你們說什么呢？”

“請公主出面，勸說天明？”

“何事？”

“出何事了？”

盜跖奇異之。

班老頭他們兩個所談之事，略有迷惑不解，略有聽懂，是相關召水公主和天明的。

更具體的事情？

不了解。

是自己沒來的時候，班老頭他們所談之事？

涉及公主和天明……非小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