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收割萬物生機。
凌晨的街道上,世界已變得銀白,看不到任何人影,亦無絲毫生命跡象,只有不斷呼嘯的狂風充斥著整個天地。
可怕的寒意,使得沒有一個人敢于離開溫暖舒適的屋子,直面這殘酷的嚴寒。
然在街道的一角,一個小草堆里,卻有著一個瘦小的人影顫抖的蜷縮著。
他看上去只有四五歲大,衣衫單薄襤褸,頭發散亂,臉色煞白,緊緊的抱著一堆早已被雪水浸濕的干草,試圖取暖。
忽然,一陣冷厲狂風像刮來,似利刃一般,收割生命。瘦小的孩童不禁簌簌發抖起來,牙關緊咬,身子死命地縮成一團。
“難…難道,我真的活…活不過今天了嗎,真…真是不…甘心啊…,明明我已經…這么努力……”他以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著,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讓他抬頭注視著天空。
那是一雙漆黑的眸子,恐懼、怨恨、孤獨、疲憊、死寂、解脫,種種復雜的情緒在其中交錯,最后化為了最初的漆黑,無比的深邃,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
視線逐漸模糊,塵封的記憶涌上心頭。
他叫嚴涉,在一個月前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出現在這個世界。
當他聽幾個江湖客談到“兵器譜”“百曉生”“天機老人”“龍鳳雙環”“小李飛刀”這些名詞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究竟來到了怎樣一個世界。
但這些對他而言卻并不重要了。
他人來到這樣的武俠世界,想的一定是練就一身武功,然后鮮衣怒馬,仗劍江湖,三尺青鋒敗盡群豪。還有就是和什么俠女、魔女來一場糾纏不休的愛戀,亦或者稱王稱霸……
但對嚴涉而言,唯一要做且高不可攀的就是……活著。
一個月的時間里,他竭盡了自己所有的智慧,只為存活下去。
但幼小的身軀完全限制了他,而且這個世界雖然十分類似華夏古代,但要知道,古代語言與后世的語言是有極大區別的。
華夏版圖那么大,縱然是后世大力推行普通話,各地方的語言還是有著很大區別,何況是這個時代。
時代差異,地域差異,讓嚴涉根本無法與這個世界的人溝通,縱然有些超前的想法,也無法實施,轉變為急需的金錢,更不會有人相信他這個小屁孩。
古代世界亦不同于后世,物質條件匱乏,這里的百姓自己都吃不飽飯,自然不可能有人發善心幫他,縱然是后世那個物質發達、條件允許的世界,也沒有幾個愿意幫助別人的。
饑餓,疲憊,嚴寒……流落街頭一個月,嚴涉始終被這些東西困擾,終究油盡燈枯,再難維持生存,而這場罕見的大雪,更是成了他的催命符。
潔白的雪花,在吃飽穿暖的人眼中是那樣的美麗,詩情畫意。
但對沒有房屋住,沒有衣物御寒,沒有飯吃的人來說,這是最為可怕的災難。
身體逐漸僵硬,恐怖的寒意已然深入骨髓,原本顫抖不已的身子,此時此刻已然連顫動都做不到了,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倒在草叢中,氣息與冰冷的世界融為一體。
生機不存,死亡降臨。
嚴涉感覺自己很累很累,一個月來始終游離于生存邊界帶來的壓力,早已將他的身軀與精神摧垮。
此時此刻,他非常想大睡一場。
但無論多么疲憊,他始終還堅持著沒有閉上眼。
因為他知道,一但閉上,自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想活下去!
無論多么勞累,多么卑微,多么痛苦,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想活下去。
可是上天卻似不愿滿足他這卑微的渴求,雪越下越大,風暴越來越狂,陰影籠罩了人間。
希望又在何方?
忽然,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嚴涉的目光顫動了一下,卻已沒有了開口的力氣。
車上走下一道倩麗身影。
冰天雪地之中,她竟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裙,寒風襲來,衣袂飛舞,赫見她傲立霜雪,儼如一朵潔白無瑕的梅花。
風雪為她低首。
驀然,她看到了草堆里命懸一線的孩童。
先是冷冷瞥過,后來仿佛發現了什么,眸中露出一絲驚喜。
她的身影仿佛幽靈,頃刻就來到嚴涉身前,死死地打量著他的渾身。
模糊的視線陡然變得清晰,嚴涉的瞳孔緊緊地收縮著,端視眼前身影。
那是一張無比精致的面孔,白皙如玉,傾國傾城,仿佛是冰雪之中的仙子。
但嚴涉的目光卻僅僅只是在她臉上一閃而過,然后死死地在她的手上停下。
不是她的手有多美麗,而是她手上有著一張散發著熱氣的燒餅,對嚴涉而言,這張燒餅的吸引力,大過世間所有。
這是能讓他活下去的東西。
不知從哪里生出的力量,他竟一躍而起,撲向了那女子,一把搶過那張燒餅,然后狼吞虎咽的吞下肚子。
他發誓,這是他兩輩子以來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那女子先是皺眉的看了他片刻,隨即伸手在他背上摸了摸,喜悅的點頭道:“果然是絕佳的根骨,足以達成我要的標準。”
這時,嚴涉已經將那張燒餅吃完了,可憐巴巴的看著她。
女子沉默了一會,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父母何在?”
嚴涉回答道:“嚴涉,沒有家,沒有父母。”
來到這個世界一個月,他到底還是學會了一些這里的語言,最起碼簡單的自我介紹是沒有問題。
“嚴涉,我知道了。”女子面無表情,再問道:“你可愿跟我離開,去一個被世人恐懼、厭惡,視為異類的地方?”
嚴涉自然是愿意的,他已沒有別的出路。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那里能天天吃到剛才的那樣的東西嗎?”
說這句話時,他臉上半帶天真,半帶辛酸苦澀。
這其中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則是偽裝。這一個月的經歷,早已讓他懂得了該如何保護自己。
活著,便是他唯一的目標。
望著眼前臉帶天真的瘦弱孩童,女子怔了一下,似是被勾起了什么回憶。半晌之后,天才躬下身子,抱起嚴涉,道:“你想要的東西在那里都能得到,但這所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會是你以后再如何悔恨,也無法彌補的。”
她的臉上露出無比的惆悵。
風雪依舊。
嚴涉漠然注視著無盡蒼茫,眼中露出了名為覺悟的光芒,無比堅定。
“從此以后你就是圣教的一份子,而在江湖上,別人叫我們……魔教!”
女子輕撫著他的頭,眼神有些迷離,心中喃喃補充道:“你還將會是屬于我報仇雪恨的最強利器,我將交給你世上最強的武學,你也會永遠忠誠于我。”
天地間的風雪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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