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漫天,天地蒼茫。
遼闊的平野上,突然卷起一股狂風,冷厲的氣流沖擊天地,驚起萬丈狂潮。
乍然,一道璀璨光芒在風雪之中涌出,如朝陽初生,黑白一線,燦爛無比,仿佛匹練,頃刻之間,鋪撒整片大地。
方圓十丈之內,剎那化為金色世界,儼如凈土佛國,圣光普照,群魔退避。
同時,恐怖的熱量侵襲大地,四周飛雪竟眨眼融化,露出黑色的土地,仿佛烈日照耀一般。
“好一個映照虛空,四照神功臻此境界,終于大成。”光芒之中,一道漆黑身影屹立,身姿如同山岳一般,聳立蒼穹,似在與天地比高。
他的身子竟是遠離地面的,如傳說中的仙人一般,憑虛御風。
這其實是四照神功大成之后的效果,凌空虛渡。
當然,這樣的能力自然是有其局限的,不可能如同仙俠世界之中的強者,御劍飛行,橫渡虛空,九天攬月。
事實上,這是一種輕功大成的標志。
如楚留香、司空摘星這些人,輕功同樣也達到這個地步,短暫停滯空中,不需換氣。
望著四周被自身內力融化的冰雪,嚴涉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滿意。
十年以來,他日夜苦修,每日最多睡兩個時辰,終于在前不久將四照神功第十二層練成。
高深的武學都是有著屬性或者特性的,如左冷禪的寒冰真氣是冰屬性,東方不敗的葵花真氣可以增加速度,白虹掌力能夠曲折如意,明玉功第九重仿佛漩渦的吸力等等。
四照神功這門武學的特點就是一個“照”字。
外照虛空,內照自身。
所謂的外照,就是剛剛那樣,散發出璀璨金光,同時散發熱量,化周身之地為熔爐。
而內照,則是仿佛國術之中的“打破虛空,見神不壞”,照見自身體內經脈穴竅,從而做出調節,避免損壞,同時在練功的時候事半功倍。
放在仙俠玄幻之類的世界,這就是那種最爛大街的“內視”,不過在這武俠世界當中,即使最頂尖的名醫,也不可能對人體內部的經脈氣血了如指掌,細致入微,畢竟人體的奧秘無窮,而且每個人的情況也都不一樣。
四照神功的屬性便是“光”,照見一切。
感受著體內源源不斷的充沛真氣,嚴涉陡然長嘯一聲,震動四野,眼中帶著清明,來到這個世界這么多年,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十載春秋,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于他而言,卻是比前世那庸庸碌碌的二十余年漫長了十倍不止。
那種緊繃的狀態,是生活在和平年代所無法想象的。
江湖的殘酷性,不曾經歷過的人是難以想象的,何況他是魔教中人。
魔教之所以叫魔教,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處在這樣的世界,這樣的教派,唯有強大的力量,才能給予人安全感,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自己最可靠。
十年前,嚴涉就懂了這個道理。
“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嚴涉忽然看向遠方,目光中帶著深邃。
他現在雖只有十四五歲,但外表看起來卻與成人無異,這與他深厚的修為有關,更多的卻是他天賦異稟。
那其中的原因,或許與他之所以會到這個世界有關,嚴涉目前不想深究,那牽扯太恐怖。
“時間是這個事上最可怕的東西,潛移默化之間,不知改變了多少事物……”嚴涉思緒飄飛,他想到了芮鈺這個改變他命運的女人。
此時此刻,她又在做什么?
十年的時間,他已經不同,而她自然也變了許多。
“我神功大成,此番回去,你想來就要展開行動了。而你的計劃一旦成功,也就是你我之間了斷的時候,因為那時,我對于你的價值將大大降低,而你的價值對我而言,也早已……”臉上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嚴涉縱身行向遠方。
風雪依舊,天地更加冰冷、寂寞。
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嚴涉催動真氣,快速趕路著。
雖然他并不著急,但多年以來他早已養成習慣,絕不浪費半點時間。
因為你在懈怠的時候,你未來的敵人可能正在加倍努力著。
慢了一秒,可能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現實就是這么殘酷,這就是江湖。
人只要身在江湖,就永遠不可松懈,這是嚴涉十年以來的感悟。
……
魔教的圣山在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隱藏在無盡雪原的深處,若是不知具體方位,縱然是最頂尖的高手也難以在遼闊的雪地之中找到它的所在。
而若非魔教中人,縱然找到了圣山的所在,也難以進入,這也是千百年來魔教傳承不斷,一直沒有滅亡的原因之一。
“最堅固的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望著眼前陡峭險峻的山脈,嚴涉心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魔教勢力龐大,實力雄厚,但一直以來都無法進軍中原,歸根到底乃是內部原因。
只因魔教的教眾雖然眾多,高手數不勝數,但有著相當一部分卻是源于外部,這在底層還不明顯,但在高層之中卻是讓人心驚。
魔教現今四大天王之中,有著三位乃是半路入教的,他們原先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加入魔教只不過因為利益使然,忠誠方面完全扯淡。
而且魔教之人還喜歡搞神秘,四大天王、四大公主之間,彼此都不清楚對方的身份,那位教主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芮鈺入教多年,貴為四大公主之一,亦只見過他兩次,嚴涉則只見過一次。
那次還是他受封四大天王之“孤峰天王”時。
沒錯,他現在就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也是四大天王之中唯一一個不是半路入教的,他是從小就入教的,根正苗紅。
至于他為什么能這么年輕就當上天王,一來是他武功超凡,天賦過人,然后就是有著芮鈺在后面幫助。
最重要的是,他為人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五歲就開始殺人,十年來不知執行了多少次殺人滅口的任務,兇名赫赫。
論資歷他或許不足,但論業績他是魔教之中最好的,執行任務從來都是直接殺對方全家。
在魔教之中,這樣的兇名是最重要的。
因此,沒有人敢于反對他。
準確的說,敢反對他的,墳頭草都已經老高了,其中包括原本的孤峰天王。
什么,你說殘殺同僚不會被教主制裁?對不起,魔教內斗是一種傳統。
何況原本那位孤峰天王也是半路入教的,明面上另有身份。嚴涉殺了他,表現出來就是砍了某某大俠,至于他背地里是不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那已經不重要了。
死人只會有一個身份。
“屬下參見天王。”兩個黑衣人半跪在嚴涉面前,態度恭敬。
嚴涉看了他們一眼,問道:“芮公主在哪里,本座要見她。”
“芮公主聽聞天王回歸,早已在摘星崖上備好酒席,等候天王。”一人回道。
嚴涉點了點頭,揮手讓二人退下,自身則是往摘星崖而去。
摘星崖其實摘不到星星,也不是山崖,而是一個建在巨大巖石上的花園。
花園自然少不了花。
魔教的花與外界的花并無不同,只是更加鮮艷、芳香。
最美麗的東西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東西。
嚴涉看著周圍的花朵,沉默不語。
花朵中央,微笑站立的佳人遠比四周的花美艷百倍,歲月似乎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年近三十的她,看上去只是十七八歲小姑娘,青春嬌艷。
依舊是一身白衣。
百花為她失色。
嚴涉走到了她的身前,什么話都沒說,以風卷殘云的速度將一旁桌子上的飯菜掃蕩一空,干干凈凈。
“你還是有這個習慣,總是要先吃完飯才說話。”芮鈺溫柔的看著他,語氣中似是帶著親切、關懷。
“世人都喜歡在吃飯時談事情,因為對他們而言,吃飯是次要的,談事情才是主要的,但對我而言,吃飯永遠是最重要的。”嚴涉擦了擦嘴。
多年來,他始終改變不了吃貨的毛病。
所以魔教十神功之中,他練得最厲害的是“嚼鐵大法”。
連鐵都能吃,聽起來就很厲害。他非常想創造出一門連土都可以吃的功夫,那就永遠不怕餓肚子了。
吃飽喝足,接下來就是正事了。
芮鈺道:“你可知花白鳳與一個叫做白天羽的男子好上了,甚至不惜為他叛教?”
花白鳳,魔教四大公主之首。
當然,比起這個身份,她更為人熟知的是小李飛刀傳人葉開的生母,刀神傅紅雪的養母。
“沒想到啊……”嚴涉雖然早已料到會有此事發生,但表面上還是露出驚訝的神情。
芮鈺肅然道:“小涉,我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