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十七章 做霸道總裁還是端水大師

原本，他是一個十分矜持的人，崖岸自高，就算想要什么，也得對方雙手奉上，然后三辭三讓之后才會受領。

然而這一刻高文明的心態崩了，這里的秋天到了氣溫一點不降，蚊子仍然活力十足，空氣中永遠彌漫著夾雜著海鹽味道的腐蝕感，特別是特么空調嗡嗡作響但是就是不制冷！這個污水橫流的小破地方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而就在他下榻之所不遠處就是富人區，豪華酒店林立，藍天碧海沙灘。這是個移民特別容易的國家，只需要十萬，不到一個月就可以把綠卡辦下來，富人區的空氣中透著自由的香甜。

因此他瞬間放下了矜持，直接開口：“窮人不說暗話，哥們出來活動了大半年，經費不太夠了。”

楚垣夕心說你不是誓不為人嗎？那你應該嘔心瀝血省吃儉用繼續挖耿斌啊，您這環球旅游呢？這邊正好兩條微信一塊過來，另一條是曹翔的語音：“高文明就是那個把我踢出房詩菱直播間的混蛋跪族？他還有這尿性？”

“就是他。”楚垣夕也回復語音：“他說他環球旅游沒錢了。”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這人說話可信嗎？他真在追耿斌？”

“呃……”楚垣夕猶豫了一下，決定如實以告：“雖然這人一身的缺點，但是，他不是一個立人設的人，次的非常真實。而且他死要面子，不會在這樣的問題上說假話。頂多就是半真半假，比如明明是環球旅游，但是偏說是去報仇的。”

“行那沒問題了，我以我自己的名義資助他。”

曹翔跟耿斌是沒見血的血海深仇，估計耿斌也有弄死他的心，有人愿意追殺耿斌，哪怕可能虛了點，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此高文明萬萬沒想到居然得到了曹博士的自助……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讓楚垣夕的心情變得更好，因為VR頭盔的海外售賣出現幸福的煩惱。

所謂幸福的煩惱，是因為海外賣頭盔原本的計劃是主打亞馬遜，把Shopify作為備胎。時至今日，電商已經在全球范圍內深入人心，走出國朝范圍之后亞馬遜基本上占據統治地位，而Shopify是個類似于信盟一類的微商平臺，比電商還要慘一點，百度的托管頁就能干這事。

那對普通人來說，在亞馬遜買東西肯定比在微商平臺放心。

當然，從專業的角度來說，Shopify叫做去中心化電商，不是微商，勝似微商。

只是去年谷歌開始發力電商，和亞馬遜之間開始一場不對等的較量，方式是讓谷歌生態下的自媒體大號去Shopify建立店鋪，然后由谷歌提供流量。

這種方式讓谷歌賣流量賣的飛起，而消費者則被引入Shopify的微商圈子，變相抽掉亞馬遜的雙端資源。不止客戶是資源，商家對平臺其實也是資源，大量丟失這塊資源，光廣告費的損失就不計其數。

因此戰火逐漸激烈，到了2021年的四月，雙方都變得激進起來。

亞馬遜能不怒嗎？反正換成楚垣夕是貝禿，早就破口大罵了。要知道搭建一個傳統的中心化的電商平臺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否則抖音過去干嘛要跟淘寶簽什么年度框架呢？自己把抖音小店開起來不就齊了么？還不是因為并不那么容易搭建，所以才讓淘寶自恃為最優電商平臺，然后向上起價？

自從流量成為“時代”以來，都是花錢買流量，從來沒聽說過引流的一方付錢，接收流量的一方拿錢。但是淘寶做到了，雖然需要給抖音付廣告費，但是作為中下游平臺，一扭頭就從店家手里把高額傭金和技術服務費翻多少倍收了回來。

這些店家就是抖音UP主，面對別人的時候都是流量服務商，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但面對淘寶的時候就變成了楊白勞，遭到無情反制。那他們為什么不去信盟和有贊上去開店？因為抖音不讓跳轉啊！

短視頻也好直播也罷，只要是帶貨的，界面中的鏈接能夠跳轉到哪抖音爸爸說了算。在頭條系沒能搭建起一個成熟的電商平臺之前，淘寶的服務費并不是白收的，更安全，更可靠，在這場抖音UP主淘寶商家的流量鏈路中能夠保證抖音購物用戶的利益。

因此阿婆主們只好去被淘寶盤剝。

而谷歌旗下的阿婆主們則不然，不用再受亞馬遜的盤剝，國內的自媒體電商們看到這一幕無不盼著抖音學習谷歌的先進經驗，至少先把頭條系自己的電商搭建起來。

不過這件事情說難也難，說容易倒也容易，因為，阿里多年來培養了大量優秀的電商領域人才，然后流轉到社會中。其實也不止電商，光黃團高層里就有多少是原來中供鐵軍出身的？所以說阿里對社會最大的貢獻確實就是每年輸出上千個在阿里體系中培養了十年以上的高端人才，杰克此言誠不欺我。

這樣的人才無論抖音和快手都不會放過，因此自從去年第二季度起，兩家流量新貴紛紛加強對自身的電商架構建設。

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兩家流量巨頭不早點從淘村引入人才呢？這是因為拼多多還沒崛起，使得短視頻直播電商的基礎架構不完整。但是到了2020年中，拼多多變成了六億人在用的拼多多，其中有大量的下沉用戶，給了直播電商巨大的紅利。

正如拼多多能夠崛起于下沉市場，背后最大的紅利是國朝的村村通政策和基建一樣，短視頻直播電商一樣需要基礎建設，這個基礎就是廣闊下沉市場中的用戶電商教育。

否則，雖然直播賣貨看起來如火如荼聲勢浩大，甚至和明星帶貨主播建立合作之后在大A股上都能連續無腦拉漲停。但是這個行當的盤子其實就那么大，每天的活躍觀眾也就是千萬級，并沒有外行人以為的那么熱，熱的是各個平臺統計出來的數據。

而且轉化率和商家的利潤都被嚴重高估，交易集中于少數頭部主播身上，商品、主播和觀眾的匹配度很難達到較高的契合度。這也是口紅一哥值錢的地方，他是少數主做垂直產品的主播，而不是零七八碎什么都賣，因此匹配度極高。

總之，如果這個形態不扭轉，直播帶貨根本就不是個長尾市場。這從商家們的行為其實也能看得出來，直播帶貨中的商家要繳納坑位費，要給主播分傭，還要承諾最低價，一眼看去符合這一特征的賣方行為是什么？是“清尾貨”……

實際上當抖音和快手的直播賣貨趨同化之后，這正是大部分直播賣貨的商家行為。很簡單的道理，不愁賣的商品為什么要忍著坑位費給傭金還要承諾最低價呢？只有少數真正頭部主播的賣貨清單才能免俗。

頭條系和快手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因為別人看不到的數據都在他們手里。但拼多多的崛起直接支撐起了龐大的下沉盤子之后，這個形式就可以轉過來，原先只看短視頻但是不買貨的用戶開始買貨了，原先看直播但是不看賣貨直播的用戶開始看了，這才是抖音和快手加大電商搭建力度的原因。

想必阿里的心情和亞馬遜不會有太大的不同吧……

當然這和楚垣夕需要頭疼的問題不一樣，國內是各家畫地為牢以鄰為壑，但在海外是亞馬遜和谷歌紛紛向商家們釋放出善意，妄圖多拉攏一些優質的資源。

巴人賣VR頭盔的店鋪雖然還算不上是優質資源，但是二選一的選項也擺在面前了，條件是相當不錯，只是要選哪家就比較傷神。

這個選項最終打到了楚垣夕的案頭，使得他不得不吐糟，這幫歪果仁好的不學，把特么阿里做二選一這套給學走了，還學的挺到位的呢。

一邊是谷歌誘人的流量，一邊是亞馬遜成熟且龐大的電商物流體系和歷史最低水服務費，楚垣夕還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有淘寶店小二的煩惱。

可惜，如果需要做出選擇的是賣服裝的巴拿拿，再建一個牌子就可以完美閃開二選一，但頭盔肯定不行。該怎么選呢？

最終楚垣夕根據巴人集團的自媒體屬性……倒向了亞馬遜。

“不可能不選亞馬遜的。”他開會的時候忍不住吐糟，“亞馬遜人家就是干這個，退無可退，谷歌可不是。谷歌隨時隨地不看好了直接收兵，什么流量扶持之類的條件一撤，咱們怎么辦啊？回亞馬遜？人家一看，喲，是你小子？走你！”

這就是巴人的自媒體屬性，當年看過那么多的自媒體同行被抖音坑的不要不要的，還能不漲點記性？那些做短視頻帶貨的因為抖音突然改政策，一夜之間流量歸零，一年心血付之一炬，都變成了同行們寶貴的屬性。

這是巴人上市期間的一個小插曲，總體來說走勢相當平穩。只不過監管部門的問詢確實是相當不好回答，糊弄的話很簡單，但是楚垣夕不想糊弄。

比如說問詢真牛科技對擬上市公司業績影響的預估，這種問題換別人刷刷點點就摘干凈了。而楚垣夕從投資結構和投資動機開始答起，包含了真牛科技目前的業務發展水平，業務特征中與巴人集團綁定的情況，以及最重要的，AI足球游戲對巴人和小康兩家公司業務耦合的帶動作用。

因為巴人的海外戰略中VR本身就占據很大份額，也在IPO融資用途中占據一定比例，所以涉及VR的部分楚垣夕回答的非常完備。寫完之后梁可年看了看，說這個直接拿給真牛科技申報IPO都可以……

但是沒辦法，想要把真牛科技存在的意義說明白了就得這么寫，總不能告訴監管部門，是因為不想放薛明出去創業，所以才整巴了一個真牛科技出來吧？它的存在必須有意義，不然的話巴人集團成了什么了？對薛明這個員工的依賴非常重的一家企業？

只是巴人這邊的平穩，更加襯托出小康那邊的忙亂，主要是阿里推進聯盟戰略以后似乎和724的攪局形成了化學反應，有演變出新生態的趨勢，讓小康上下非常頭疼。

所謂生態，就是要有化學反應。當724偷偷摸摸溜過來的時候，吸納的無非就是一些希望跟在后面嘗試健康幣的海綿寶寶。固然這些企業的資質肯定都不錯，不然也玩不了大買賣，區塊云的戰場肯定是大買賣橫飛。但是，他們參與區塊云目的性非常單一，和這些企業原有的業務基本上也找不到關聯。

反觀小康，業務表層看不出來，但是如果能夠向下看，整個互聯網架構都是適配區塊云的。相當于種地的時候從根上就開始用特定的方式栽培，長起來之后才變得環環相扣，許多業務能夠得到區塊云的加持，發揮出健康幣上鏈之后100的能量。

但是阿里出手之后，某些企業發現可以同時加入兩個聯盟。這是小康AI團長聯盟的成員不那么方便享受的靈活性。楚垣夕最近頭疼的就是這個事情，要不要通知合作方，你們要是想跟724勾搭的就大膽的去，咱們一碼歸一碼，AI團的合作不受影響，也不以合作方的其它行為做為評判合作方式的準繩。

問題是說是可以這么說，但是別人得信啊……楚垣夕設身處地，如果自己吃著別人碗里的吃得很香，一邊吃一邊砸人家的鍋，那別人還跟自己笑臉相迎，這是什么情況呢？甭問，引蛇出洞！刀肯定已經舉起來了唄！

這叫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但是不做出合理的改變，海綿寶寶們就要形成生態了，也就是一邊吃著724的飯，一邊上阿里的桌子。阿里是以騎行數據作為破局的工具構建聯盟體系的，共享出這份關鍵的數據讓盟友們調用。

這樣能夠實現的玩法多種多樣，實際上小康采用的AI團長也只是對用戶軌跡比較優質的利用方案之一。因此各個海綿寶寶可以用這份數據去開發自己的功能和玩法，然后適配區塊云。

換言之阿里根本就沒打算完全抄AI團長，而是提升了一個維度。當然，楚垣夕看到的情況是海綿寶寶們拿到數據接口之后紛紛開始山寨AI團長，枉費阿里一番苦心。

但是總之，這是生態的雛形，雖然從效率上仍然比不了小康，甚至連30都達不到，但是人家人多啊……這一大群海綿寶寶烏泱泱涌上來，難道只能指望他們因為同質化嚴重而找不到出路？

這不可能的，不可能一個聰明人都沒有。所謂生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遵循大方向的前提下有著極大的靈活性，像培養皿一樣可以培養出各種符合客觀規律的產物。

所以，不但楚垣夕知道，劉璐、辛西婭大嬸，乃至于袁苜都知道，唯一破局的手段實際上就是學724開放區塊云，把獨食分享出去，讓大家都有飯吃。

小康正版區塊云只要開放接口，肯定比724無敵詭異的開箱式合作辦法流暢的多，也可靠的多。這樣不但化解724的攪局，而且破壞了正在形成的敵方生態雛形，相當于拔河過程中突然發力，把更多企業從對手轉為盟友，使得阿里的夾擊也變得不那么嚴峻。

甚至于有人還給楚垣夕提建議，干脆小康區塊云轉型為平臺，從產品思路轉為平臺思路，開放功能搭建平臺，讓各個海綿寶寶到自己的平臺上經營區塊云算力，小康從中抽傭，收取技術服務費。

楚垣夕廬山瀑布汗，心說這特么不是淘寶嗎？在加上小康自己也搞區塊云輸出算力，算是大狗東的自營？這么清奇的思路不知道是什么樣的腦袋瓜才能想出來。

但是這只是對開放的形式進行探討，過程百花齊放而已。至于堅持不開放？已經沒人堅持這個想法了，因為不開放就等于小康代表最先進生產力水平的云區塊要被拉低到和傳統企業貼身肉搏的境況中，大家都變得不獨特，然后比誰敲客戶的經驗更豐富。

楚垣夕發愁的還不止是這個，而是小康最近在云計算方面的收入已經開始受影響。不僅僅是用戶活躍和增長受影響，更重要的是現金流面臨拐點，瀕臨出現踩踏。

雖然有這方面的預期，但是拐點真的要出現時，楚垣夕感到了它的恐怖。現金流出現拐點對普通創企來說都不算什么，無非就是開啟新的一輪融資唄？但是，這和向上走的融資不一樣，融資時的姿勢也完全不同。同樣一個人，后者，是《中餐廳》里的霸道總裁，前者，是《興風作浪的姐姐們》里的端水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