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畫快步走回房間,接通電話。
這個時間薄司瑤給她打電話,肯定是跟薄司擎有關的事情。
之前她從醫院離開的時候,薄司擎還沒醒,到現在為止已經三天了,他應該早就醒了,現在說不定已經轉入普通病房。
他的傷情是很顯然的,不致命,醫生都說沒有什么危險的,云畫也就沒太擔心。
這會兒打電話來,是薄司擎要見她嗎?還是薄司瑤自作主張要讓云畫去見薄司擎?
“瑤瑤。”云畫接通電話,低聲叫道,“有什么事情嗎?”
“畫畫,畫畫你來一下好不好?”薄司瑤的聲音很緊張,還帶著哭腔,焦慮的情緒顯露無疑。
云畫也跟著緊張起來,“怎么了嗎?”
“二哥他,他發燒了,發高燒!”薄司瑤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從手術結束到現在,一直都沒醒過來。醫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他忽然開始發高燒,已經燒到了40度,無論醫生用什么方法都沒能讓他的體溫降下來,而且他的體溫還有不斷升高的趨勢。畫畫,我真的很害怕,你來一下好不好,嗚嗚……”
很顯然,薄司瑤非常恐懼,壓力到到讓她崩潰痛哭的地步。
而云畫,也被這一噩耗給弄懵了。
已經三天了,他竟然一直到現在都沒醒過來?
怎么可能!
醫生明明說了情況不嚴重,手術也很成功的,怎么忽然就……就惡化了呢?
手術結束已經三天,他卻一直都沒醒過來,這本身就很可怕,更何況薄司瑤還說他現在開始不斷高燒!
云畫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當初在NF地下時的情況,還有回國之后他的情況……
薄司瑤哀求她過去。
云畫很清楚這是為什么。
因為無論是在NF地下,還是后來回國之后,他的情況都很不穩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血液對他有用。
六年前,她為了救他,幾乎抽干了全身的血液,抽到心臟驟停的程度。
但是她把他救回來了,這個結果對于她來說,值得她付出一切代價。
那現在?
云畫在掛了薄司瑤的電話之后,大腦一片空白,她根本什么都沒有考慮,也壓根兒就不需要考慮。
救他,她還需要考慮什么?
薄司瑤動了死心,有自己的小心思,故意打電話告知她要她過去,又如何?
她不在乎被利用,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只在乎他!
只要能救他,她做什么都可以,拿命換都可以,更何況只是拿出她的血。
云畫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已經五六年過去了,她的血液還會像當初那樣有效嗎?
如果她血液里那種對他有用的位置元素減弱了的話,是需要更多的血?還是壓根兒就救不回他?
她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
云畫飛快地回到房間,換了衣服,而后就飛快地跑出房間,下樓。
慌亂之中,她的動靜有些大,在書房里工作的談鄭越聽到動靜,也出來了看著云畫:“畫畫,怎么了?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兒?”
云畫看著談鄭越,抿唇。
她不知道要怎么說,如果她說實話,談鄭越很可能會阻止她。
當年……
當年她用自己的血去換薄司擎的命時,談鄭越就氣得不行,甚至因此對薄司擎十分敵視。只不過六年的時間,看著云畫孤身一人帶著兜兜,一直都沒有辦法接受其他男人,也沒法開始新的戀情,談鄭越終究還是心軟,父親終究是沒辦法對女兒硬下心腸的,他也開始妥協,甚至如現在這般態度,支持她跟薄司擎在一起,對于談鄭越來說,只要女兒開心幸福,那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但是云畫知道,如果現在她又要用自己的命去換薄司擎的命,談鄭越一定不會同意。
“慕晴有些鬧情緒,我去跟她聊聊。”云畫下意識地撒了謊。
許久都不曾說謊,云畫現在已經不太善于撒謊,尤其是在親近的人面前,她總是會掩飾不好。
談鄭越果然看出了破綻,“不對,你說清楚,到底要做什么?”
“真的是慕晴……”
“我給慕晴打電話問問!”談鄭越冷著臉,他已經直接下樓,抓住了云畫的胳膊,“肯定不是慕晴,是薄司擎對不對?他又怎么了?手術不是已經成功了嗎?這三更半夜的又著急叫你去做什么?畫畫,他不知道情況,你自己還不知道嗎?凌南那邊查的案子還沒完全的頭緒,兇手說不定就隱藏在你周圍,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自己不明白?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讓我門還有兜兜,怎么辦?你說你要我們怎么辦?”
云畫一臉愧疚,可她不能再耽誤了,“爸,他那邊……確實出事了,不是他叫我去的,是……”
“是什么?你先說他出了什么事?”談鄭越的臉色很不好。
云畫抿唇,“他從手術之后就一直都沒有醒過來,今天又開始持續高燒……”
談鄭越的臉色頓時變了。
很顯然,談鄭越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云畫和薄司擎一起從NF回來,薄司擎陷入深度昏迷之中,高燒不退,身體機能不斷衰弱。
當時是誰救活了他?
是云畫!是畫畫!
是畫畫把自己身上一半的血液抽走給了薄司擎,人體失血達到百分之五十,哪怕之后立刻進行輸血,也是九死一生。
云畫用盡一切,拼出了九死一生中的那一生,可誰敢保證再來一次,她還能拼到那一絲生機?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六年前她的身體素質還很好,但是此后她經歷了懷孕生子,到嘟嘟死亡,她深度抑郁……
這一切的一切,對她的身體損傷都極大。
更不用說對她身體損傷最大的,就是六年前給拼死給薄司擎輸血的那次了。
六年前談鄭越沒辦法阻止云畫,但是六年后他一定會阻止她!
“不準去!”談鄭越緊緊攥著云畫的手腕,臉色冷若冰霜,“六年前你任性了一次,我們都隨你的意愿,但是現在,我不準你再任性!他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你倒是算算,你救過他多少次了?”
“爸。”云畫想要掙脫,可談鄭越的手勁兒很大,壓根兒掙不脫,“爸,我還不確定到底是什么情況,我要去看看。”
“看什么看?你看不看不都就是那個情況?”談鄭越冷著臉說,“畫畫,你已經是當媽的人了,以前你不考慮我們也就罷了,那你現在有兜兜,你連兜兜也不考慮了嗎?還是你覺得兜兜不是你親生的,你就不需要太考慮他?反正就算你出事了,我們也不能不管他,你是不是這么想的?”
“爸。”云畫無奈了,“還沒到那個地步,說不定……說不定他很快就好了,我就只是去看看。”
“只是去看看?”談鄭越壓根兒就不相信,“好,我知道不讓你去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要跟你一起去,你做任何決定,我都必須在場。我絕對不容許你再拿自己的命去任性!”
云畫沒有任何辦法。
她現在也非常著急,只能暫時先這樣,談鄭越要跟著去,那就去吧。
“這件事情先別跟你.媽說。”談鄭越道,“你.媽最近的血壓有些高,醫生說是跟年齡和激素有關,她最近情緒也不太好,一直都在控制著,這件事若是讓她知道,她血壓肯定立刻就不穩了!”
“我知道。”云畫說。
父女倆開車去了醫院。
薄司擎被轉入了特殊醫療部,給他進行測試的還是六年前的團隊,主治醫生姓鄭。
云畫過去的時候,薄司瑤就在病房外面,整個人一臉的疲憊,陳恩年沒在,葉梓喻也沒在。
“他人呢?”云畫快步走過來,直接問。
薄司瑤猛然抬頭,看到云畫過來,她立刻就滿眼驚喜,“畫畫你來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的。我帶你去見二哥。”
薄司瑤說著,就拉著云畫的手去薄司擎的病房。
病房里,薄司擎身上到處都是冰袋,這是醫生在對他進行物理降溫,長時間的高燒會燒壞腦子的。
“你看,物理降溫也只能維持他的體溫不再繼續升高。”薄司瑤說,“現在還是40度,我不知道他能撐多久。”
云畫走近過去。
薄司擎的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
情況果然很差勁。
“醫生怎么說?”云畫問。
薄司瑤搖頭,“找不出來病因,原本以為是感染,但是傷口也沒有感染,各項檢查證明他體內各項指標都正常,也沒有出現器官衰竭的情況……連抗生素都沒法用。”
“跟上次一樣?”云畫問。
薄司瑤不吭聲,只是有些擔心地看著云畫。
從過來到現在一直都沒有開口的談鄭越,開口了,聲音很冷,“你父母呢?”
薄司瑤一愣,連忙說道,“我爸有公務去南方了,我媽……在醫生辦公室,她怕……怕畫畫不想看到她。”
“呵。”談鄭越冷笑了一聲,“你叫畫畫來想做什么?”
薄司瑤的臉頓時一白,搖頭,說不出話來。
“想叫畫畫像六年前一樣無條件把血輸給薄司擎?”談鄭越的聲音極冷,“你知不知道,六年前畫畫給他輸血那次,就差點兒死了!她把自己全身一半的血量都輸給了他……你們還嫌不夠嗎?”
薄司瑤連忙搖頭。
“六年前,她和薄司擎是戀人關系,并且兩人剛剛經歷了同生共死的局面,我不管他們在NF到底是誰救誰更多一點,總之,那個時候我或許能夠忍受她用自己的命去換薄司擎的命,但是現在,我絕對無法容忍,你們也趁早死了這條心!”
談鄭越的聲音很冷,更加堅定,毫不留情,“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看著她做傻事。她和薄司擎早就沒有任何關系,以后薄司擎的事情,也不要再來找她!”
說著,談鄭越就抓著云畫的手腕,“走,跟我回家。”
談鄭越的手勁兒非常大,抓住云畫的手腕稍稍用力,就把云畫給拽走了。
云畫也懵了一瞬,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就抓住了門框,穩住了自己,眼巴巴地看著談鄭越,“爸……”
“畫畫!”談鄭越看她這樣子,渾身的氣不打一處來。
云畫抿唇,“爸,我不走。”
“不走也得走!”談鄭越的臉黑如鍋底,“我剛才說了那么多你一個字都沒聽到是不是?他現在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想做什么?六年前你任性,我們隨你,現在,不可能了!你就算是不為我和你.媽著想,你連兜兜都不想嗎?”
云畫遲疑了一下,“或許情況沒有那么糟糕。先……先試試看……”
“呵。”談鄭越真是被氣笑了,“試試,你告訴我怎么試?先抽一百看看,不行就兩百三百五百一千兩千?”
云畫臉色發白,無話可說。
而就在這時,葉梓喻過來了。
她的眼睛通紅,一張臉慘白如紙。
看著整對峙的母女,她臉上也全然都是愧疚,“對不起畫畫,這次叫你來,只是想讓你再看看他……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至于連他最后一面也沒見到。你爸說的對,我們確實沒有資格再要求你做什么……”
“薄太太,你還要不要臉!”談鄭越的聲音凌厲至極,“你要真心不想再讓畫畫做什么,你今天就不會讓薄司瑤給畫畫打電話了!你無非就是看準了畫畫還放不下薄司擎,只要她知道了就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有什么意圖明明白白說不好嗎?用得著耍這份算計,丟人不丟人!”
葉梓喻的臉色瞬間更白了,她勉強一笑,“你……說的對,我確實很無恥……”
她慘笑,眼淚滾滾而下,“你是位父親,我也是位母親啊,你叫我怎么辦?看著阿擎這樣一點點靠近死亡,你讓我怎么辦?我能怎么辦?畫畫是他唯一的希望,我要怎么辦?”
談鄭越的眼神冷到了極點,“你要怎么辦跟我們無關。從六年前開始,畫畫跟他就沒有任何關系了,這一點,我想你比誰都清楚。你讓畫畫見他最后一面,現在也見到了,以后沒事請不要再給她打電話。走,畫畫,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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