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畫確實驚呆了,甚至都有些不知所措。
這么些年,自從談鄭越把東北談家的生意全部都交給了談霄之后,他本人已經非常低調,完全就是一個低調佛系的商人,平和淡然。
尤其是在他跟季長卿重逢并且結婚了之后,他整個人就越發顯得淡泊,身上再也沒了從前名震東北的談老虎的痕跡,那一身的莽氣更是蕩然無存。
現在的談鄭越,是個成功的商人,低調平和又紳士。
可是剛剛……
云畫真是嘆為觀止。
不管是現在這個平和的談鄭越,哪怕是從前那個還一身莽氣的談老虎,也不會對女人如此苛刻,毫不留情地大罵!
云畫真是被嚇到了。
葉梓喻再怎么說也是女人,又因為她丈夫薄東來的關系,身為薄太太,葉梓喻已經多少年沒被人這樣指著鼻子毫不留情地罵了。
可談鄭越就這么做了!
要知道,談鄭越的任何一個身份,都沒辦法跟薄家比,可他就是對葉梓喻毫不客氣。
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女兒云畫。
而葉梓喻,自知理虧,談鄭越哪怕把話說得這么刻薄,她也還是全盤接下,作為薄司擎的母親,她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別說是被談鄭越罵一頓了,就算是讓她付出更加嚴重的代價,她也心甘情愿。
“爸。”云畫拽了拽談鄭越的手,“爸,別這樣。”
談鄭越冷笑一聲,別過頭去,不想再看葉梓喻一眼。
云畫看著葉梓喻,“葉阿姨,我爸爸有些沖動……”
“我知道,我能理解。”葉梓喻深吸口氣,連忙說道,“我完全能體會到他的心情,他說的……也沒錯,畫畫,我承認,我很卑劣。”
云畫垂眸。
其實葉梓喻想什么,她壓根兒就懶得管,不管葉梓喻是不是耍了什么心計,對她來說都無所謂的。
她在乎的只是病房里躺著的那個人,葉梓喻說什么做什么,都不會對她有任何影響。
只是……
自家人這邊怎么辦?
現在這件事情還只有爸爸談鄭越知道,他已經如此激烈地反對了,若是再被媽媽和哥哥他們知道……
還有兜兜……
云畫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
不救薄司擎,不可能。
可是救的話,怎么救?
拼了自己的命,她倒是不怕,可她也不能那么自私,如果她真的為了救薄司擎而死,她死了一了百了,別人呢?家人呢?爸媽和兜兜怎么辦?
心如刀絞。
云畫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左右為難,痛不欲生。
原來在有的時候,你連自我放棄都不能。
“爸。”
云畫的手反過來握住談鄭越的手,“爸……”
“你別說話。”談鄭越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云畫,“爸爸從來沒要求過你什么,但是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家。”
“爸……”云畫咬著唇,“爸,我不能走。”
“你!”談鄭越真的被氣死了,一肚子的怒火,卻又不舍得朝女兒發,只能狠狠地壓在自己心底,幾乎要把胸腔給撐爆炸了。
“我剛才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談鄭越努力控制情緒,咬牙低聲說道。
云畫垂眸,“對不起,爸……對不起……”
談鄭越深吸口氣,簡直要被氣死。
“對不起爸,對不起……”云畫抱著談鄭越的胳膊,眼淚滾滾而下,“對不起……”
女兒的熱淚滾落在談鄭越的胳膊上,燙得他從皮膚疼到心底。
可還能怎么辦?
哪有父母真能拗過孩子的?
那么愛她,又怎么舍得她左右為難!
痛苦而焦灼。
談鄭越此刻的心情就是這般,根本無法言喻。
“畫畫。”談鄭越回頭看她,“畫畫,你,你真的非要救他不可?”
云畫抿唇,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但她的眼神已經清楚地傳達了她的想法。
談鄭越攥緊拳頭,“我跟你.媽媽,還有你哥哥以及兜兜,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他,是嗎?”
云畫猛然抬頭,震驚到眼淚都無法控制,“爸,不是的,不是……”
怎么會。
她是愛薄司擎,可她也愛自己的家人,愛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以及兜兜,還有其他很多很多人,為什么非要讓她選一個?
她選不出來!
談鄭越深吸口氣,“好,我不逼你。我再問你一句,你一定要救他,是嗎?”
云畫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只知道死死地攥著談鄭越的手。
她選擇不了。
真的選擇不了……
“好,我答應你。”談鄭越看著她,聲音硬到發抖,“我答應你救他!”
猛然聽到這個回答,云畫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她眼巴巴地看著談鄭越,眼神里全都是擔憂和痛苦。
爸爸對她已經非常失望吧,對于爸爸來說,她選擇了薄司擎,也就意味著放棄他們……所以他肯定很難過很難過對嗎?
他不想要她這個女兒了,對嗎?
云畫幾乎已經能夠預料到談鄭越接下來要說什么,跟她斷絕關系?他們以后就沒有她這個女兒?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好似裂成了兩半,疼得發瘋。
“回答我!”談鄭越看著她,逼問,“回答我,你是不是一定一定要救他?”
云畫咬著唇,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談叔叔!”一邊上的薄司瑤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談叔叔,你別這樣逼畫畫。”
薄司瑤回頭看向葉梓喻,“媽,讓畫畫走,二哥的事情跟畫畫沒有關系,我們家的事情早就跟畫畫沒有任何關系了!我這就給爺爺和爸爸打電話,把哥哥轉到其他地方,以后……以后不準畫畫再來探視!”
葉梓喻沒有說話,坐在長椅上,雙手捂著臉,無聲地痛哭。
薄司瑤深吸口氣,看著畫畫,“你走吧,我們家的事情跟你沒有關系。你……你以后不要再來了!”
云畫呆愣地看著薄司瑤,仿佛沒聽清楚薄司瑤剛才說了什么。
談鄭越卻是沒有被迷惑,他看向薄司瑤的眼神依舊很冷,“你說話能當真嗎?你能做得了談家的主?”
“我能。”薄司瑤的語氣十分堅定,“如果您不相信的話,我這就給我父親打電話,讓他親自跟您說。還有……”
薄司瑤又看向了云畫,“畫畫,這也是爺爺的意思,你跟薄家沒有關系,薄家的事情也跟你無關。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也可以讓你跟爺爺通話。”
說完之后,見云畫還在茫然之中,薄司瑤已經撥通了視頻電話,很快,就把電話開了免提:“爸,談叔叔和畫畫都在這兒,您親自跟他們說吧。”
“好。”手機畫面上的薄東來,坐在辦公桌后,一臉的疲態,他看著手機鏡頭對準的云畫和談鄭越,“鄭越、畫畫,這件事情瑤瑤說的就是我們的意思。畫畫,你為阿擎做的已經夠多了,從現在開始,阿擎的事情跟你沒有半分關系,你……也只當從來就不認識他。我會通知醫療組,拒絕你再探視阿擎,以及針對阿擎的任何救治計劃,都不能跟你有關。”
薄東來的聲音,有些不穩,“畫畫,跟你爸爸回去吧。”
云畫搖頭,不斷地搖頭,她整個人都在顫抖,伸手抓過了薄司瑤手里的手機,緊緊地捧著,近距離對著手機屏幕,哭著哀求:“不,薄伯伯,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畫畫,你和阿擎注定無緣,不要強求,學會放下。”薄東來的聲音很沉,全中華最有權勢的幾個男人之一的他,眼中閃著淚光,偷偷昭示著他的軟弱。
“我放不下!”云畫的聲音很輕,很低,“我放不下,他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世界,我可以遠遠地看著他不靠近,可我放不下,我做不到……死都做不到……”
“畫畫!”薄東來硬起了心腸,“做不到也得做到!總之,我會下命令,以后,你別想再知道阿擎有關的任何消息,無論他是生是死!”
“不要!”云畫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不要!我說不要!不要為了我好,不要,我不需要!”
“畫畫!”薄東來痛苦地閉上眼睛,“聽話,跟你爸回去……鄭越,帶畫畫走,照顧好她。”
目睹這一切的談鄭越,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他看著完全失控的女兒,看看長椅上坐著絕望痛苦的葉梓喻,再看看仰著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的薄司瑤,以及手機畫面中壓抑著痛苦的上位者薄東來……
“畫畫,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正面回答我,你一定會救他,不惜一切代價,是嗎?”談鄭越的聲音很強硬。
云畫已然崩潰,她崩潰大哭:“是是是,我會救他,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他,哪怕拼上我的命我也會救他!爸,別再逼我了好嗎?這個答案你明明清楚的,為什么還要逼我說出來?為什么要逼我在你們和他之間做選擇?我選不出……我選不出……”
“爸,對不起,對不起……”云畫痛哭不止,“爸,真的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和媽媽,對不起哥和兜兜……我對不起你們所有人,我要救他……爸……你就當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女兒,幫我照顧媽媽和兜兜……爸爸……”
談鄭越眼中的淚,再也控制不住。
一代莽匪談老虎,中了槍無麻藥取彈的時候,他都沒哭過,可這一刻,他竟然哭了。
果然是老了。
談鄭越抓住云畫的胳膊,“你確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救他,好,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我可以支持你的決定,但我有一個要求!”
云畫還在哭,哭得太狠,她完全停不下來。
薄司瑤第一時間轉頭看向了談鄭越,“談叔叔,你別這樣,我爸都說了,我二哥以后的治療問題,跟畫畫無關……”
“薄書紀,你也聽著。”談鄭越拿著手機,對著尚未掛斷的視頻電話說道,“畫畫要救薄司擎,我同意,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薄東來的眉頭緊皺,“鄭越,你怎么也跟畫畫一起胡鬧?”
“不是胡鬧。”談鄭越看了一眼哭得停不下來的云畫,聲音溫柔,“她從小跟著她媽吃苦長大,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從沒給過她什么,她現在這樣痛苦,簡直就是在剜我的心。讓她在薄司擎和我們之間做選擇,太殘忍,可我還是要逼她選,你知道為什么嗎?”
說著,談鄭越就深吸口氣,不等薄東來開口,他就繼續說道,“因為我要再次確定,她是不是真的肯為薄司擎拼命。”
薄東來抿唇,須臾之后,他輕聲說道,“能遇見畫畫,是阿擎一輩子最大的福氣。”
“當然是他的福氣!他幾世修來的福分!”談鄭越哼了一聲,“我不想再逼畫畫,我也不想讓我女兒以后如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世上,人活著心死了,那活著也沒什么意思。所以她要救薄司擎,那就救。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請說。”薄東來站了起來,一臉肅穆,十分鄭重其事。
薄司瑤和葉梓喻也緊張地看著談鄭越,緊張到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談鄭越又看了哭得依舊無法停止的云畫一眼,嘆了口氣,伸手摟住云畫的肩膀,看向手機屏幕中的薄東來,“我的要求就是,我支持畫畫救薄司擎,用……用她自己愿意的一切方式一切代價,但這一切的前提是,畫畫和薄司擎結婚,現在立刻馬上給他們辦理結婚登記!”
薄司瑤和葉梓喻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談鄭越。
就連還在哭的云畫,都茫然地看著自己老爸。
只有視頻電話中的薄東來,只是詫異了一瞬間,就明白過來談鄭越的用意,他抿了抿唇,“鄭越你想清楚了嗎?”
談鄭越點頭,“想清楚了,這是我唯一的條件。不管最終的救治結果如何,薄司擎若是救不過來,他就是畫畫的亡夫,若是他活過來畫畫死了,畫畫就是他亡妻,若是僥幸……僥幸兩人都活下來,不管他有沒有記憶,不管他還記不記得畫畫,他們都必須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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