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京城中的人都在羨慕他娶了個金山回來,然而與此同時,也有人笑話他吃軟飯。
施慶松是誰,一向將面子看的比天大,雖說他心里的確是這么想的,可是面上從來都是自持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容忍這樣的閑話?
所以后來再遇到裘映瑤的溫柔笑意之后,他瞬間便淪陷了,且因著裘映瑤的挑唆,離林嫣然越發的遠了起來。
此時再見到這樣的場景,施慶松瞬間想起了許多的往事,一時之間竟有些老淚縱橫。
如果當年沒有裘映瑤,他是不是就不會過成如今這個德行?
然而,一切都沒有如果。
所以如今的施慶松,過得可謂是凄慘至極。
只是他沒有想到,林嫣然會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
“嫣然?”
見到施妙魚攙著林嫣然下了馬車,施慶松的眼睛瞬間便瞪大了。
他沒有看錯吧,此時那個跟女兒言笑晏晏的婦人,是林嫣然?她回來了?!
“嫣然,你回來了?”
施慶松登時便跑了過去,想要跟林嫣然說話,然而還沒靠近,就被護衛當先攔了下來。
見到施慶松,林嫣然的眉頭瞬間便皺了起來,顯然上次見面,給她的印象實在是太差。
林嫣然往后退了一步,施妙魚便知道什么意思了,登時便擋在她的面前,似笑非笑道:“母親跟我都累了,爹爹不介意我們先回去休息吧?”
聞言,施慶松哪兒還有不懂的,然而施妙魚出嫁在即,他并不敢跟施妙魚對著干,因訕訕道:“自然,自然。”
只是那神情里,卻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施妙魚也不多話,見施慶松應了,轉身便攙著林嫣然的胳膊,跟她一起朝著里面走去。
因著有了先前的教訓,這次離開的時候,施妙魚便特意留了護衛把守著。除卻丫鬟們的日常打掃,房中可謂是原樣照舊。
府上人早知道施妙魚今日回來,因此早早的便在門口候著,有機靈的丫鬟連忙端上了茶,一個個垂手侍立。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施妙魚擺手讓她們去了,這才對林嫣然笑道:“母親這兩日便跟我睡吧。”
她院子里倒是有空房,只是卻是下人房,并沒有多余的地方。若是住到別的院子里,施妙魚又不放心。
好在林嫣然也愿意跟女兒睡,當下便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再有三日,女兒就要出嫁了,她能多陪一時是一時。
綠枝等人早早下去命人擺放嫁妝了,施妙魚知道她辦事牢靠,便也不多問,只陪著林嫣然吃了晚膳之后,早早的便歇著了。
其間倒是有小廝來傳話,道是施慶松想要見自己,都被施妙魚給打發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施妙魚這才去見了施慶松。
“父親找我?”
施慶松依舊是在書房里等著,見到她前來,神情里便有些拘謹。
“唔,昨日的嫁妝……”
其實他不問,也知道定然是林家置辦的,只是想借此跟施妙魚說說話。
“那是舅舅置辦的,說是要給我添一些東西。哦是了,爹爹,我的嫁妝呢?”
施妙魚一臉笑瞇瞇的模樣,看的施慶松一陣肉痛。
他總不能說,見林家這樣大方,自己已經不準備出嫁妝了吧!
這話雖然在施慶松的腦子里過了許多遍,可是說出口他還是不敢的,更何況女兒高嫁,以后對自己定然是只有好處。
所以施慶松沉吟了一下,才遞過去一張禮單,斟酌道:“你知道的,家中遭逢巨變,為父的手中著實不寬裕。若是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借一些吧。”
這話說的,施妙魚都沒耳朵聽。
“確實不夠,不過加上舅舅的,綽綽有余了。”
施妙魚毫不客氣的說完這話,便道:“爹爹若是沒有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
她才懶得跟施慶松在這里大眼瞪小眼呢。
“等等——”
施慶松咽了口唾沫,到底是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你娘……她在這兒呆多久?”
這些時日施慶松回憶了自己的前半生,痛定思痛,還是覺得林嫣然好。
至于那個岳崢的求親,施慶松壓根就沒往心里去,不過是送了些東西罷了,哪有男人會真的愿意娶一個被人休棄了的女子的?
所以,他到現在還隱隱的抱著希望,若是能夠重新讓林嫣然回頭跟著自己,那他就順心滿意了。
看他這表情,施妙魚哪里不明白的?當下便冷笑一聲,道:“等我出嫁之后,母親自然就回去了。看在您是我爹的份兒上,我奉勸您一句,不該起的念頭,還是收好了吧。”
若施慶松真敢做什么,不說自己,岳崢頭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聽得這話,施慶松的臉色瞬間便難看了下來,沉聲道:“你這說的叫什么話,我是你爹,她是你娘。
“對啊,但也僅此而已。”
施妙魚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格外的涼薄:“不過,若是爹爹真的做了什么事兒,我倒是不介意再換一個爹。反正,岳將軍論權力跟家財,似乎都比您要強上許多。”
“你——”
施慶松被她這話氣到,指著她的手都在發抖:“你這話是大逆不道!”
“是么?”施妙魚嗤了一聲,道:“爹爹,做人不能太寬于律己嚴以待人啊。畢竟,您納的小妾我還得喊一聲姨娘呢,娘嫁人做正妻,我怎么不能喊后爹了?”
她這話,越發讓施慶松覺得一顆心都被石頭壓著一樣,堵得幾乎喘不過氣兒來。
見施慶松這模樣,施妙魚頓時便覺得渾身舒暢,笑了笑,轉身便走了。
臨走前,又道了一句:“女兒言盡于此,爹爹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話,施妙魚再也不停留,轉身便走了。
只留下房中的施慶松,氣得不住地喘氣兒。
許是施妙魚的話起了作用,接下來的三日,施慶松都無比乖覺,甚至連施妙魚的面都沒有再見。
對此,施妙魚格外滿意,反正府上的事情有林嫣然操持就夠了。
明日便是出嫁的日子,照著規矩,今夜施妙魚是睡不得的。而姐妹和閨中密友,也會在今夜來給她添妝。
施妙魚自認沒什么朋友,因此對于來人也沒有抱希望。只是沒想到,竟然會來這么多人。
才過了戌時,房中就已經坐了十多個世家小姐,且個個都臉上帶笑:“明日你就要出嫁了,今日我們來為你添妝呢。”
幾人說完,爭先恐后的將禮物送出,且內中珍珠瑪瑙翡翠應有盡有,倒是真真切切的添了大禮。
這些人,施妙魚平日里甚至都沒有講過話,原先見到自己都是恨不能鼻孔朝天的,如今倒是過來巴結自己,倒是讓她一時有些失笑。
“多謝諸位了,倒是叫我這里蓬蓽生輝呢。”
其實對于她們為何會來,施妙魚心中也心知肚明。
無非是因為她要嫁的男人,是西楚國的一人之下罷了。
若對方不是安陵王,這些人怕是平日里見了自己都不屑于多說一句話的。
畢竟,前世里,就是這樣的啊。
施妙魚臉上帶笑,到底還是應付著她們,眉眼卻故意帶出幾分倦意來,試圖能驅趕走幾個。
這些人前來也都是為了在施妙魚面前露個臉,也是沒話找話。如今見施妙魚面露疲倦,便有一個帶頭之人起身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趁著還沒過子時,先睡一會兒吧,不然待會真的是有的忙了呢。”
眼見得這些人要走,施妙魚頓時起身笑道:“多謝姐姐體諒呢,天黑路滑,你們且慢些走。”
前日才下了雪,這會兒地上積雪未化,又凍成了冰,人走在上面還須得小心翼翼。
等將這些人送走了,施妙魚的笑容便收了起來。
林嫣然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她這模樣,因輕笑道:“怎么,這就受不住了?”
聞言,施妙魚頓時轉為笑容,道:“哪兒有,不過是不耐煩應付罷了。”
臉上的假笑假的不能再假,她瞧著就煩。
“以后可有你煩的呢,等你成了親,要應付的可就是她們的長輩了。”
畢竟她是安陵王妃,以后便與安陵王掛鉤,那些想走后門的婦人們,自然要來做夫人外交。
屆時才是施妙魚要應付忙碌的時候。
聽得這話,施妙魚頓時喟嘆一聲,眨巴著眼睛道:“母親,我若是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么?”
見她這模樣,林嫣然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說呢?”
這話施妙魚也就是隨口一說逗母親樂,見狀不由得躺在軟榻上,道:“人生吶,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她這話才出口,就聽得門外傳來一個嬌俏的聲音:“妙魚姐姐這話若是傳出去了,不知要氣死多少閨中少女呢。”
隨著那話音落下,就見劉瑩挑簾而進。
正是冬日,她穿了一件紅色棉裙,外罩同色的披風,一張臉露了小半,眉眼彎彎的模樣瞧起來格外的喜氣。
見林嫣然也在,劉瑩頓時笑嘻嘻的行了禮,拉著林嫣然親親熱熱道:“許久不見林姨母了,倒是叫我好想呢。”
自從林嫣然跟施慶松和離之后,劉瑩就從善如流的喊她林姨母了,倒是也免了尷尬。
林嫣然也十分喜歡她,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瑩兒出落的越發大方了,餓不餓,我叫人給你端些吃的來。”
聞言,劉瑩還沒說話,施妙魚就先笑道:“母親快別給她拿吃的了,上次見面的時候,她可是要說過嫌腰身粗,晚上再不吃飯的。”
聽得這話,劉瑩頓時跺了跺腳,笑嗔道:“妙魚姐姐又取笑我!”她說著,又看向林嫣然道:“多謝姨母好意呢,不過我吃過飯才來的,便不吃了。我陪著妙魚姐姐說會兒話便好。”
林嫣然笑著應了,囑咐下人好生伺候著,自己便出去了,給她們二人留出自在說話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