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說著,一面看著劉瑩凍的通紅的鼻尖,招手笑道:“外面冷的很,凍壞了吧?快過來烤烤火。”
她這房間里燒的都是上好的炭火,無色無味。旁邊的金琺瑯九桃小薰爐里倒是點了熏香,在這冬日的夜里,散著甜膩的香味兒。
劉瑩格外喜歡這股甜味兒,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施妙魚面前,笑道:“是呢,這天不止冷,路上還滑的很。來的時候我們的馬車撞到了一個書生,好在人沒事兒。不過也因此耽誤了半日,姐姐可莫要怪我。”
聞言,施妙魚頓時關切道:“人沒事兒就好,可是車夫不經心?”
“倒也不是,只是路滑罷了。”劉瑩擺擺手,說起來的時候還有些嘆氣:“只是那書生倒是個傻乎乎的,話都說不利索,我怕傷到了他,便帶著他去藥鋪里看了,見沒事兒才急急忙忙過來找你的。”
那個書生,瞧著也是個白白凈凈的俊俏后生,卻是個結巴,真是可惜了。
這樣的人,再厲害也是沒用的,畢竟朝廷里可沒聽說過結巴還能做官的。
聽得她這話,施妙魚倒是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抿唇一笑,道:“那就好,綠枝,給劉小姐上茶暖手來。”
“不用不用。”劉瑩笑瞇瞇的謝了施妙魚,又道:“我不冷呢。”
她說到這兒,又從袖子里拿出來一個盒子,遞給施妙魚道:“妙魚姐姐,這是送你的添妝,你可不要嫌棄哦。”
施妙魚笑著接過,在劉瑩期待的眼神中打開了盒子。
那是兩個吊墜,一為鼠一為兔,皆是以金子打成。
施妙魚屬相是鼠,顧清池的屬相則是兔子,這個禮物用他們的屬相做成,的確很有心。
而且,東西雖算不得太貴重,難得的是雕刻的栩栩如生。
那手藝格外好,瞧著倒不像是京中的師傅做的,畢竟在她的記憶里,還沒有哪家金鋪的師傅手藝這般好的。
“瑩兒,你這是從哪兒找來的師傅,竟有這等手藝,當真是太像了。”
莫說別的,就連那鼠身上的毛,瞧著都格外真實呢。
眼見得施妙魚喜歡,劉瑩頓時得意的笑道:“我就知道妙魚姐姐會喜歡呢,這是咱們京城的師傅做的,不過是我跑了十多家金鋪才找到的手藝。是一個新開的店鋪,叫什么‘藏玉閣’的。怎么樣,今晚的禮物里,是不是我的最有心?”
施妙魚略想了一想,倒是不記得這家鋪子,不過對于這等手藝,卻是不得不佩服的。
不過見劉瑩這嬌嬌俏俏的模樣,施妙魚卻覺得分外好笑,又有些暖心,因道:“瑩兒有心了,我很喜歡呢。今夜的禮物,你可是頭一份兒。”
聞言,劉瑩越發自得,笑瞇瞇道:“那是自然,畢竟我最喜歡妙魚姐姐呢,跟她們的心思哪兒能一樣。”
見她這模樣,施妙魚眼中笑意越發加劇。
那些虛情假意的人早就走了,如今房中只剩下劉瑩,施妙魚跟她圍著火爐坐著說話,倒是格外的自在。
不多時,便見采荷從外面走進,笑道:“小姐,李小姐來了。”
施妙魚先是一愣,繼而便反應過來,她說的應該是李如眉。
“快讓她進來吧。”
采荷應了一聲,轉身便出去請了。
“施小姐。”
李如眉進來的時候,夾雜著外間的寒意。她今日特意穿了艷色的衣服,臉上也涂了脂粉,不過卻仍舊遮掩不住臉上的蒼白。
被冷風一凍,越發顯得幾分孱弱。
見她這模樣,施妙魚連忙招手笑道:“快過來暖和著,外間冷的要命呢。”
這時候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的確是很冷呢。
李如眉進來的時候,便覺得被暖意所包圍,此時見到施妙魚真摯的笑容,越發覺得心中一陣暖意,先前那些寒冷似乎都被驅趕走了。
她笑著點頭應了,一面遞出去一個盒子,笑道:“我來給你添妝,希望你婚后和美,能與夫君白首偕老,子孫滿堂。”
到底是未出嫁的女兒家,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聲音格外輕,臉上都帶出幾分紅暈。
施妙魚對她倒是也有些好感,因笑著接過去了盒子,道:“多謝啦,那就借你吉言。”
采荷早端了茶來遞給她,李如眉也沒有喝,只是端在手中暖著手,好在這茶水不燙,暖手剛好。
李如眉不大愛說話,是個文靜的性子,劉瑩卻是跳脫的幾匹馬都拉不住,三人在房中說這話,倒是格外的熱鬧。
不過劉瑩以往的作息格外規律,所以她雖然信誓旦旦的說要陪著施妙魚到天亮,可還未到子時,就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見她這模樣,施妙魚索性半強硬的將劉瑩拽去了床上,笑著將她摁在那里道:“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睡覺吧,醒了咱們再聊。”
劉瑩也困得很,原本還想要掙扎一下的,可聞到了施妙魚床上格外好聞的味道,頓時便覺得困意越發濃重了起來。
她嘿然一笑,也不反駁,抱著施妙魚的被子翻了個身兒,不多時就睡著了。
施妙魚好笑的搖了搖頭,見李如眉倒是還清醒,因笑道:“如眉,你也去歇一會兒吧,這會兒還早著呢。”
她是新嫁娘,照規矩不能休息的,姐妹們卻是可以休息
聞言,李如眉搖了搖頭,笑道:“我便不睡了,陪你說說話吧。”
其實李如眉也是個安靜的性子,真讓她說話,倒是也說不出什么來。
見狀,施妙魚想了想,頓時便來了主意:“不如,你陪我下棋吧?”
李如眉眼睛一亮,忙不迭的點頭:“好啊,只是我棋藝不佳,你要多多擔待呢。”
“該說這話的人,是我才對。”
施妙魚說這話的時候,俏皮的朝著李如眉眨了眨眼。
在下了一會兒之后,李如眉才后知后覺的明白了施妙魚這話的意思。
跟施妙魚比起來,自己哪里是棋藝不佳,簡直就是高手了!
就算是她一直在刻意的讓棋,可架不住……施妙魚的棋藝實在是太爛了!
在李如眉蹙著眉頭想著該如何不著痕跡的讓棋的時候,施妙魚的眼中也滿是驚艷。
她倒是沒有想到,李如眉的棋藝竟然這般的好,倒是自己露怯了。
不過露怯什么的,施妙魚一向是不在意的,反倒是生了興趣,越下越起勁。
后半夜,二人就在不斷地切磋棋藝中度過。雖然只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可是那小小棋局上卻是熱鬧非凡。
等到林嫣然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女兒一臉興沖沖的模樣,盤腿坐在軟榻上,毫無形象。
反倒是她旁邊的李如眉,卻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仍舊是那樣的嫻靜優雅。
見狀,林嫣然不由得失笑,走過去只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忍直視。
饒是親女兒,林嫣然也想要吐槽一句,這棋藝,簡直就是爛到家了!
林嫣然雖然是商戶女,可林家在她出生之后就沒怎么缺過錢,父母早逝,讓長兄長姐對她越發寵愛,然而寵愛歸寵愛,對她的教育上面,二人從未松懈過。
所以,林嫣然對于琴棋書畫還是都有所涉獵的。
如今見到女兒這慘不忍睹的棋藝,她下意識的捏了捏眉心。
悔棋悔成這樣子,虧得這位李小姐的度量大,到現在還能保持著風度呢。
“娘,您怎么來啦?”
見林嫣然前來,施妙魚頓時從一盤廝殺正酣的棋局中抬起頭來,笑瞇瞇的問道。
而李如眉也瞬間直起了身子,乖順的行禮道:“見過林夫人。”
林嫣然最喜歡乖巧的女孩子,見她這般柔順,頓時笑著點頭道:“不必多禮,可餓么?我叫丫鬟備了些吃的,給你們端進來吧。”
聞言,李如眉沒說話呢,就見施妙魚先點頭如搗蒜:“好呢,娘讓人做了什么?”
她先前不覺得餓,這會兒不下棋了,反倒是感覺到腹中有些灼熱,那是她的胃里在抗議呢。
見她這模樣,林嫣然戳了戳她的額頭,嗔道:“你還知道餓?也不看看什么時辰了。”
她話雖然這樣說,卻是拍了拍手,讓丫鬟們端著飯菜進來了。
李如眉有些拘謹,被施妙魚拉著坐在了桌子旁,笑道:“吃吧,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呢。”
她才說了這話,就見內間的劉瑩迷迷糊糊的問道:“什么味道,這么香!”
劉瑩睡得有些迷糊,穿鞋下了床,到了外間之后,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家里。
見她這模樣,施妙魚頓時笑了起來,道:“你的鼻子倒是靈,屬狗的么。”
說著,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飯菜,問道:“餓不餓,吃點吧?”
“好呀。”
劉瑩回過神兒來,倒也不客氣,直接便坐了下來,還不忘記跟林嫣然討巧賣乖:“謝謝林姨母。”
待得吃完飯之后,已經到了四更天了。
李如眉雖然沒有成過親,卻也知道規矩的,因笑道:“我倒是有些困了,跟劉小姐去隔壁睡一會兒吧。”
劉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李如眉拉走了。等到了外面,劉瑩才迷迷糊糊的問道:“我不困呀。”
李如眉不知低聲跟她說了什么,二人的身影就朝著旁邊的偏房去了。
全福婆婆還在來的路上,林嫣然命人收拾了房間,就將她們屏退了。
起先她還只是拉著施妙魚說一些親熱的話,到了最后,便有些羞澀的拿出幾本書來,輕聲道:“唔,這個你待會翻閱一下,洞房要用的上的。”
聞言,施妙魚微微一愣,下意識翻開,卻被林嫣然猛地摁住,嗔道:“傻丫頭,著什么急,這時候莫要看,待會……唔,明晚無人時再看。記得放在你首飾盒子最下面,看完了叫丫鬟們收起來,莫要叫王爺發現了。”
她方才雖然摁的快,可施妙魚還是看到了一角。
只一眼,就讓她的心里如同擂鼓。
那個東西,是春宮圖……
前世里的時候,沒有人來教她這些。而因著被下藥與陸江榮茍且,洞房花燭夜她只覺得惡心。
只是今生卻不同了,她雖然已經知曉人事,可一想到明日是要與顧清池,便覺得一顆心按捺不住。
又羞又怯,卻又有著若有似無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