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謹跟謝遠的相像,倒是再一次讓人領教到了。
說一不二,說除族就除族。
本來按照孝道尊卑,哪怕是少宗,在沒有真正繼承爵位之前,她也沒有資格將謝遠這個上代公爺跟族長給除族的,可她現在還是欽定的皇后,按照王族凌駕于氏族的規矩,加上她自身的身份,她又有了高于一等的權限,是以才有今日的族祭。
將謝遠跟自己除族后,她也不容他人置喙,將謝家嫡脈按照絕脈的規矩往下順延,順到了二房。
但在二房的族譜一頁上,她把謝雋劃去,把謝明容定為下一個少宗。
沒有半點羅嗦,做了安排,就要言太傅這些掌管禮教典籍的官員做見證。
這些官員早已被她連番動作給嚇呆了,一時不敢反對,但也不敢順從。
畢竟這不是小事。
要不要過問君上?
最后還是言太傅做了決斷,他深深看了明謹一眼,“你可想過后果?”
“不會有更壞的后果了,言大人。”
言太傅皺眉,但還是低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以作證明。
“蕭大人,少宗這是?”三十五氏族的人十分不解,聯系到了蕭容,覺得明謹此舉像是要將謝家排除在外,那他們這些氏族...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謝家于她就是小節,沒了謝家,她會比現在更強大,而我們...也終將擺脫往日的桎梏。”
世家的危機從景帝開始徹底爆發,謝家的起伏,其實就等于世家的起伏。
“謝公曾說過她會帶我們回到世家的地方,讓秩序平穩,我信他,你們信不信,就全看你們自己抉擇了。”
蕭容態度很鮮明,既不一味拉攏,也不一味安撫,只給他們選擇的機會。
氏族族長們面面相覷,說實話,哪怕他們對明謹的抉擇有猶疑,卻從沒想過退出。
箭已出弓,無法回頭了。
何況她已經快是皇后了。
“能為守謝家家訓而作此抉擇,我信她能承擔我等氏族的前程重擔,一如謝公這些年為庇護我等做到的功績。”
眾人心一定,日子也如流水一般。
昭國某一處,徐秋白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一昏暗山洞中提煉從廣陵谷谷主身上吸取的內力。
這些山洞都是廣陵谷的巢穴根基,邪教么,狡兔三窟。
不過這些都是徐秋收復的心腹,消息來得及時,徐秋白睜開眼,看著自己的下屬,目光深沉,讓他把剛剛通傳的消息再說一遍。
下屬戰戰兢兢,只能重復,卻覺得山洞內的陰冷加劇。
“谷主...”
“下去。”
下屬飛也似跑了,徐秋白手掌抓在石桌上,很快,手指在上面留下了深刻的指痕。
白衣劍雪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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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白衣按下彈琴的手指,琴音止步于山野空吟,抬眸看向梨白衣。
“成婚?”
“嗯。”梨白衣不是當天得到消息才回劍雪樓的,而是好幾天后,此時,她已沉甸了思緒,從容了許多。
琴白衣撫著古琴,輕輕道:“那她以后一定不會再來我們白衣劍雪樓了。”
梨白衣其實已經想到了。
“師傅,我現在才知道這世上很多人都活得萬分辛苦。”
梨白衣覺得最近一些時日的見聞,足夠壓過她許多年的見識。
武道修心。
四年前開始,四年后
“嗯,她也不是最辛苦的,所以不要去勸她,不要可憐她,也不要去強求她。”
琴白衣聲音溫軟,如同籬笆夜雨,“她比往日更強大,哪怕是經歷過痛苦的,但至少這一次,她是自己做出的選擇。”
梨白衣似懂非懂。
帝后大婚之日,謝宅周遭熱鬧喜慶,但不乏莊重威嚴,因為禁軍跟巡防營將都城防護得水泄不通,不許鬧事。
謝家內更是人流竄動,舉國世家跟官家女眷云集,但統一由謝明容等人出面招待,主屋那邊,明謹所在的房間卻分外安靜。
嬤嬤們安靜不語,仆從云集,俱是暗衛。
宮里派出的人大氣不敢喘,戰戰兢兢。
明謹坐在梳妝臺前,任由芍藥給自己描妝,妝容很淡,但于往日,已是難得的妝容了。
淡妝濃抹總相宜。
看著這樣的明謹,芍藥無法稱贊這是姑娘這些年來最美的一次,好像綻放了作為謝家貴女本該釋放的美姿容。
梳妝臺上還擺著清冽梅冷酒,她手指偶爾撥動著桌子上琳瑯滿目的華勝等珠寶釵環,偶爾輕捏小酒杯品著,眉眼吊梢中,瞧見芍藥喪喪的臉色,微釋了笑意。
“小芍藥,你再這副樣子,我會以為你會給我畫出夜叉妝哦。”
芍藥神色一僵,都要哭了。
一如謝明謹自請除族,可謝家都堅持要讓她從謝家出嫁,一如明明都認為芍藥已背叛她,可她依舊讓她陪伴自己最后一程。
這種矛盾,很多人不解。
也只有芍藥自己明白,這是明謹怕仲帝背后的人認為她已再無價值,會將她滅口。
可為了保全明謹的計劃,她必須離開前者。
也就是說,明謹是一個人進入那幽幽深宮的。
“您是小仙女,這么好看,就是夜叉妝,也是最美的夜叉。”
明謹聽芍藥帶著哭音這么說,一怔,后失笑,拿起小酒杯,一飲而盡。
“時辰快到了。”
時辰到了,婚車已在外。
明謹一襲紅衣出了謝家門時,半大的小子孩童忍不住叫了一聲。
“阿謹姑姑。”
明謹回頭,看到謝至臻睜著大大的眼睛在看她,眼里含淚。
這個孩子最初是胖墩墩的,可愛俊俏。
如今多年后,褪去許多稚嫩,多了幾分在家族搖擺中醞釀的不安跟敏感,但他依舊是純凈的,也是一派赤誠的。
就好像現在。
不管謝家如今這么多人對她懷有多少畏懼,恐懼,感激,心痛等諸多情緒。
唯獨這個孩子,他喊住了她。
明謹回頭,隔著緋紅的薄紗,雙目微滟,不知是笑還是不笑。
“您還會回來看蒙蒙嗎?”
謝至臻壓著哭聲問。
他很聰明,已經知道最近家族的變化意味著什么。
他也知道很多人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包括明黛姑姑。
包括...
他覺得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姑姑也一樣,也許也不會回來了。
明謹沉默片刻,終究回了一句,“等你長大。”
她上了婚車,抬眸中,見到階梯上站著的謝明容,后者是迄今謝家人里面最冷靜的,沒有任何失態。
隔著簾子四目相對,謝明容偏過臉,朝一處看去,像是指引,明謹的目光順著去看,正瞧見了人群中的年輕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