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風滿城(二)

劉信入主邯鄲城已經過了三日，楚軍日日在向邯鄲逼近，劉信卻一直并未有任何的行動，也未有頒布任何的政令。眾人唯一知道的，便是劉信任命司馬芝為護軍中尉，監護邯鄲城中所有守軍。

邯鄲城雖然在秦滅趙戰爭中被摧毀，但邯鄲依舊憑借優越的地理位置，再次成為商旅輻輳之地，發展成了一座新的城市，許多大商人都將家安置在這里。

邯鄲城內最富有的商人是張家，第二富有的是李家，其次才是東郭家。

東郭家的家主叫東郭邯鄲，他從小就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把整個邯鄲都買下來，所以取名東郭邯鄲。

隨著劉信入主邯鄲，驅逐了張耳父子，任誰也看得出戰火即將燃燒到這座新興的城市。家大業大的商人迫切需要車馬來幫他們將物產轉移。

而且必須要快。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一旦武平侯下令封鎖邯鄲城，他們便想走也走不了。畢竟，官府最喜歡干的事情，便是拿商人開刀。

東郭家率先判斷清楚了局勢，聯合了城內所有的車馬行，實現了車馬行業的壟斷。東郭家統一車馬行，實行統一的價格。這個價格會讓那些吝嗇的大商人罵娘。東郭邯鄲不以為意，任何人要運輸東西出邯鄲，都只能接受這個價格。

東郭家因此賺得盆滿缽滿。隨著張、李兩家陸續離開，東郭邯鄲也覺得東郭家也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東郭邯鄲站在自家的庭院中，看著車馬行的伙計們利落地將錢物，搬到了馬車上，尤覺得不滿意。再三催促伙計們要加快速度，務必在今日午飯前離開邯鄲城。到了最后，東郭邯鄲竟然自己擼起了袖子加入到了搬遷的隊伍中。

有了東郭邯鄲以身作則，搬遷的速度加快了許多。

但該來的還是來了。

司馬芝帶領衛兵包圍了東郭府，本人進入庭院面見東郭邯鄲。

“東郭公，武平侯有請。”

東郭邯鄲握緊了拳頭，最后又無奈地松開了，對一臉戒備的家中伙計們囑咐道：“君侯來請，是東郭家的榮幸。都將棍棒收起來。”

東郭邯鄲說完，卻看到司馬芝已經在盡情打量東郭家的家當了，一時間羞憤交加，須知道，因為沒有顧忌劉信的覬覦，東郭家的家當如今全部在車上了。自己心甘情愿拿出，可要比官府的搜刮要干凈得多。

他怎么會愚蠢地認為劉信會輕易放他們離開的？他真是長了個豬腦袋！

司馬芝留下一部分士兵看管東郭家的家當，帶領其余士兵陪東郭邯鄲來到了郡守府。

東郭邯鄲一路上沮喪著臉，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但在郡守府的大堂上，看到了張家、李家等家主俱在這里，唯獨沒有見到劉信，看到這一幕，東郭邯鄲哈哈大笑了起來。

“東郭邯鄲！你如何勾連得武平侯，出賣我等行蹤？”張公第一個站起來質問。須知道為了盡快離開，他可是付了東郭邯鄲一大筆錢！

其他人也紛紛指責東郭邯鄲。東郭邯鄲知道自己這是被劉信栽贓陷害了，沒有人會聽他的解釋，所以唯有沉默不語，索性承擔了下來。

眾人責怪東郭邯鄲出賣他們，也因此認為東郭邯鄲是劉信的人，他們不敢惹劉信，自然也不敢對東郭咸陽怎樣。唯一能夠做的只是破口大罵而已。

東郭邯鄲被罵習慣了，任由他們罵。他等著武平侯出來。

劉信終于出來了，看到東郭邯鄲還活著，大笑道：“我聽聞燕趙男兒多悲歌慷慨之士。東郭邯鄲這樣對你們，你們就不生氣？我把他叫來，就是讓你們出氣用的。你們現在可以打他了，不用和我客氣。”

東郭邯鄲猛然上前，抱住劉信的腿哭嚎了起來：“君侯啊，小人做這一切都是奉了君侯的指示，沒有功勞，苦勞總是有一些的，還請君侯開恩吶！”

東郭邯鄲四五十歲，一把年紀，為了活命，臉面是一點也不要了。

眾人看到東郭邯鄲這樣，都是兔死狐悲，對東郭邯鄲的怒氣也減少了許多。

劉信任由東郭邯鄲抱著自己的腿，冷聲道：“東郭邯鄲！你趁著戰亂期間，壟斷車馬行，逼迫各大家主交出巨額車馬費時，可曾想過要我開恩？便是我原諒你，在場的各位家主難道會原諒你？”

東郭邯鄲當下松開了劉信的腿，去向其他家主求情：“張公，李公，我向你開高價車馬費，是我不對，還請你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為兄弟求求情！”

東郭邯鄲除了向張公、李公求情，又向其他家主求情。但他們一個個卻都無意為東郭邯鄲求情。任誰都能看出東郭邯鄲已經是劉信砧板上的魚肉了，他們哪有這個面子為東郭邯鄲求情？

劉信任由東郭邯鄲落魄許久，才開口道：“你回去后將收取的各大家主的車馬費退了。”

東郭邯鄲還在發愣，司馬芝提醒道：“還不向君侯謝恩。”

東郭邯鄲這才醒悟過來，他匍匐在地，向劉信稱謝。

劉信示意司馬芝將東郭邯鄲扶起，卻是讓東郭邯鄲坐到了左手的首位上，儼然是要抬舉東郭邯鄲的意思。

眾人安坐，只司馬芝站在大堂之上，慷慨道：“自項羽起兵以來，所過無不慘滅。巨鹿之戰，若非君侯妻贏氏周旋，二十萬性命都將覆滅于項羽之手。后，項羽入關中，大火焚燒咸陽攻城，又縱兵劫掠咸陽城。”

說到這里，司馬芝頓了頓，便又繼續說下去，先面向東郭邯鄲道：“東郭公，我聽聞秦滅趙后，是你家大人處處安排，說服郡守，仍舊以邯鄲為郡府，可有此事嗎？”

東郭邯鄲又是一愣，的確有這樣一件事情。

“此非東郭一家功勞，趙公、李公便是在場許多父輩或本人都曾經參與此事。如此才能說服邯鄲守。”

此言一出，卻勾引起了這些商賈許多過往的記憶來。想起他們父輩披荊斬棘，復興邯鄲的偉業，心中多少被激起了些許自豪之情。

司馬芝隨即質問道：“可爾等卻要坐視父輩的努力經營的大都被項羽焚毀嗎？”

司馬芝這番質問并沒有激起太大波瀾，大家都是成年人，一時的熱血過去，理智便又會上線。

東郭邯鄲向劉信拱手問道：“敢問君侯，邯鄲城果真能守住嗎？須知道，若邯鄲城破，君侯可效仿漢王，輕裝簡從逃出邯鄲，我等卻不免淪為君侯與項王對戰的犧牲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