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雖然就有了關于機組實力搭配的相關規定,可是并沒有這么嚴格,不管是在規定的細致程度,還是在執行力度上。
秦宗陽不久前被告知接任洛青的運行副總裁的位子,想著都要成為了公司飛行系統的最高領導人了,總該做出一些實際功績來,所以秦宗陽就將機組實力搭配的規定進行了細化和執行力度的加強,算是作為他繼任運行副總裁以后的第一件實事。
好歹是新官上任的要辦的第一件事,飛行部那邊還是比較重視的,貫徹得也比較深刻,結果就搞成了今天這般局面。
在這一刻,秦宗陽唯一還能慶幸的就是他至少可以確定飛行部這群家伙的的確確是把他的定下來的方針貫徹得極好,貫徹到他徒弟身上了。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秦宗陽不曉得是該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好家伙,師父直接踹了徒弟的飯碗,這算個什么事?
“師父,這是你搞的?”徐顯訝異地望向秦宗陽:“你啥時候有心思干這些事了?”
以往,秦宗陽就顧著爭權奪利的,哪里會真做實事?說實話,這次烏龍是搞得場面有些尷尬,可是這事兒辦得好了,確實能給公司省下不少錢來。而且,秦宗陽就是出身機隊,跟現如今機隊里那些難搞的老教員關系都不錯,將這個政策普及開來的可能性提高了不少。
對于一家航空公司來說,老教員那肯定是巨大的財富,他們擁有深厚的飛行經驗和扎實的飛行技術。可是某些老教員倚老賣老,就顧著自己的飛行經驗,不愿意改變。最要命的是,他們還喜歡抱團,這個老教員組成的團體就是俗稱的保守派。他們會拒絕執行一切對他們不利的政策。
在此之前,機組實力搭配執行起來沒什么嚴格的標準。因此,有些老教員依仗自己的資歷跟機資要求將和自己搭配飛行的人的技術級別盡可能提高。
對于一個機長來說,要是右座的人技術級別足夠高,自己可以省下很多心思。不然跟一個剛轉一副的三級副駕駛搭著飛,他們不得消耗更多的精力來關注飛行,無形中會讓自己更累。
若非對雙機長運行有嚴格的規定,這些老教員恨不得派個機長跟他們飛,這樣他們執行航班就可以睡大覺了。
不過,讓機長搭著自己飛實在有些過分了,這些老教員還不會如此不要臉。所以他們退而求其次,多要求跟他們搭配飛行員的至少是四級副駕駛。
技術級別達到四級副駕駛以上,那肯定就不會是新一副了,至少可以讓自己省心更多。然而,他們身為教員,為了更多地履行自己的義務,他們應該跟第二副駕駛或者新一副來飛。畢竟教員的主要責任就應該是帶飛,而且老教員經驗老道,更應該帶飛技術基礎更薄弱的二副或者新一副。
可是,他們頂著教員的名頭卻不愿意承擔自己的責任,依靠自己的資歷脅迫機資給他們排高號位副駕駛搭配飛行。
當然,教員配高號位副駕駛并不算違規行為,在機組實力搭配上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這不符合經濟效益最大化的原則。
不過,就算有人知道這些事,礙于老教員們抱團的威勢,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反正虧的是公司的錢,又不是他們的,何必觸那些老教員的霉頭呢?
可秦宗陽不一樣,他本身就是公司資歷最老的一批教員了,以他為中心進行機組實力搭配的深化改革,在老教員這關上所遇到的阻力應該會小很多。
這也是飛行部看到秦宗陽帶頭效應之下,覺得此事大有搞頭,才極為認真地進行推進,而非完完全全是為了討好未來的維修副總裁。
只能說調度席那邊對此政策的執行力度堪稱模范,即便是對徐顯,照樣一視同仁。
秦宗陽稍稍有些尷尬:“我沒想到這調度這么沒眼力見,要不我打個電話給他說說?”
“不用!”徐顯直接阻止了秦宗陽:“師父要做的事,那我做徒弟的應該支持才對,要是你打電話給調度了,讓我繼續飛,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不飛就不飛了吧,就當休息了,回去睡回籠覺了。”
徐顯二話不說,直接回駕駛艙收拾自己的東西。這次沒有過夜袋什么的,收拾起來倒是快得很。出去的時侯,那個備份上來的副駕駛還一直跟徐顯說不好意思,說他擠了徐顯的班。
徐顯現在身份可不一樣,那個副駕駛心里還是有些慌的。
不過,徐顯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計較的,安撫了幾句后,拎著箱子一溜煙地下了廊橋,跟著接秦宗陽的內場車退場了去。
秦宗陽剛在飛機上的廁所解決了一通,現在肚子舒服些了,趁著兩人在車上的間隙,索性將自己打算在運行副總裁位子上做的事情跟徐顯說了一遍。
其中不僅僅包括機組實力搭配的政策,還有對副駕駛待遇的提高,以及組織一批飛行回歸頭等艙與商務艙布局的戰略。
之前,由于星游航空秉承著廉價航空的策略,幾乎將所有飛機的頭等艙和商務艙拆了換成經濟艙。
這個經營策略確實給星游航空提高了不少額外的機票收入。但是,廉價航空的營銷策略非常容易讓民眾對星游航空的品牌產生低端化的固有形象認知,將來想要轉型就很困難了。
以前,星游航空的高層領導覺得星游航空的上限也就在那兒了,就算犧牲掉未來星游航空的品牌高端性換取額外的機票收入也沒什么,反正星游航空也不會遇到這種煩惱,因為在他們的預計里,星游航空應該在長時間內徘徊在二流航空公司行列之中。
對于一家二流航空公司,做高端品牌不是癡心妄想。與其擔心未來基本不會考慮到的品牌高端化問題,還不如徹底一點,直接將自己定位為一個中低端牌子,吸引更多的普通民眾市場。
這個營銷策略確實沒什么問題,可是他們沒想到徐顯的到來給星游航空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近一年多的業績已經創自建立以來的最高峰,在如此利好的情況下,開始放眼更高遠的未來應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好在,星游航空的廉價航班策略還沒有實行太久,固有形象應該還不至于那么牢固,還是有扭轉過來的可能性的。
秦宗陽計劃擔任運行副總裁之后一大目標就是跟李川商量對于機艙布局的改造。這類事情不僅僅是飛行部的,還是市場部的管轄范圍,需要跟市場部的頭頭李川溝通。
他的計劃是改裝一半的星游航空飛機客艙布局,算是任重而道遠。
這些都還是秦宗陽的預期想法,都還沒有過多實際的細節,也沒有說多久,到公司基地的時侯,正好說完。
原本徐顯是打算去準備室接點兒熱水暖暖肚子就去出勤樓開房睡覺了,當兩人到準備室的時侯,竟是撞見了已經被停飛的何常遠了。
何常遠正在做飛行部兼職的人在航前發監察單的活,之前林升教員就經常干這事兒,或者說幾乎所有在飛行部兼職的飛行員都會干這個。
航前監察單現在基本就是流于形式了,不過一直沒有取消而已,總得有人來做。讓專職的行政人員來做,需要額外的加班費,還是兼職的人便宜。
后來,飛行部想到一個更絕的。兼職的人總歸還是要給一點兒兼職補貼的,還是要點兒付出的,那就干脆使用停飛人員,干了事兒還不用付錢,多舒服啊?
“我說老何,你現在是在停飛,是戴罪之身,別TM跟個老大爺似的,哪兒來這么大脾氣?”秦宗陽瘋狂吐槽著。
講道理,何常遠因為抽煙被抓的事情被停飛了,那屬于犯了事兒的,現在是處罰期,基本這種類人都該是夾著尾巴做人一段時間。
可何常遠不一樣,仿佛脾氣還更大了些。別的人派發航前監察單,雖然已經流于形式,不會真的一個組一個組的,按著航前監察單上面的項目,但是至少會客客氣氣地將監察單分發給各組航班執行人員,讓其自己填好,然后再統一收上來。
然而,何常遠直接將一疊子航前監察單放在資料席旁邊,時不時地扯著嗓子吼兩聲,讓航班機組領資料的時侯把航前監察單一齊拿了,然后填好之后,自己將填好的監察單放在旁邊的紙盒里。
何常遠見秦宗陽的身影,氣不打一處:“飛行部那群摳門的東西,天天想著怎么省錢。我被停飛了,心情已經很煩了,還要被叫來發這些單子,就因為老子是停飛了,使喚我不用錢了?我就搞不懂了,飛行部整天琢磨著怎么省錢,就算省下來錢了,還不是進了上面人的口袋里了?不知道整天那么積極干嘛?”
秦宗陽一攤手:“停飛人員的效益最大化的方案已經省下了超過八十多萬的人力成本,這才一個多季度啊!省錢效果多明顯啊!”
“那TM跟你有關系?”何常遠鄙夷道。他最討厭這種小鬼蹦跶的情況,整天琢磨著怎么折騰人,結果自己又撈不到好處,全是為領導謀福利,搞不懂這些人的腦回路是怎么樣的。
在何常遠心里,秦宗陽勉強算是級別高一點兒的小鬼,還沒到能夠參與利益分配的地步,所以他一見著秦宗陽,就好像看到了叛變革命的戰友,憤怒之情更添三分。
“誰說我沒有好處?這個停飛人員的方案我也是參與制定者,這一季度下來,我,陸心宇,曹進文三個人一人獎了八萬塊錢,就是作為這個方案的獎勵,八萬塊錢算是好處吧!”秦宗陽笑瞇瞇道。
秦宗陽,陸心宇和曹進文就是那個停飛人員方案的制定團體。以前停飛人員很多都是相當于放假,只要能保證公司在需要的時侯可以找到人,那公司都不會管其余時間停飛人員在干嘛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停飛人員需要輪流過來上行政班,分配到機隊,機資,飛標,招飛辦和質量中心幫忙,甚至還有去干雜活的,比如幫東西,布置會場之類的活。反正,飛行部算是將大部分時間賦閑在家的停飛人員都當成了免費勞動力。
停飛人員大多是犯了錯誤的,很多心虛得很,公司要讓他們幫忙工作,基本沒有不樂意的。這么一來,一大堆人力成本就省下來了。
只能說資本家的嘴臉永遠是利益最大化,而作為制定者的秦宗陽,在何常遠眼中就是資本主義的走狗和幫兇,為了區區八萬塊錢就出賣了兄弟。
“八萬塊錢,不就是你半個月的工資嘛?至于這么迫害兄弟嗎?我都多大年紀了,還讓我過來發傳單,老臉都丟盡了。”何常遠言語激烈地控訴著秦宗陽的惡行。
“什么發傳單?這叫航前監察單!”秦宗陽將何常遠拉到人少的角落:“你能不能低調一點兒,今天辛苦一天,我后面跟機隊那邊說一下,讓他們找個人替你,這樣行了吧?還有......找人替你的事情別到處嚷嚷,免得有人說閑話!”
何常遠一聽秦宗陽要幫他私下打點,立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明白明白,現在你是任職公示期,小心一點為好。還有,你簽發的那個機組實力搭配方案讓不少兄弟有意見吶,你不表示一下?”
“這個我想過了,過段時間把大家伙都召集過來吃一頓,好好談一談。那個案子沒他們配合,還真不好弄下去。”秦宗陽嘆道。
機組實力搭配的方案的難點就是說服老教員團體配合方案的施行,這個說客的工作肯定是要落在秦宗陽肩上了。
“不說這個了,那些都是小問題。”何常遠推了下秦宗陽:“聽說公司要開邏些基地,那可是高高原基地啊,而且說是去一次就得要駐站半年,這誰受得了啊?”
邏些市處于高原之上,平均海拔快四千米了,屬于高高原地區了,對于低海拔地區久居的人已經是不適宜生存了。像滇云市已經是高原地區了,可是海拔才兩千米,邏些市都快有兩個滇云市那么高了。
類似于徐顯這種從小在平原地區長大的人初來滇云的時侯都有些不舒服,更別說上到四千米海拔的邏些市了。那高原反應肯定是要嚴重得多的。
可是涉及邏些市的航線實在太賺錢了,常年不打折卻上座率極高。市場部和飛行部都是眼饞這些航線的利潤,所以想著直接在邏些市設立一個分基地。
既然要建一個分基地,那至少有駐站機組。可當飛行部開始招愿意去邏些基地駐站的機組時,應者寥寥無幾,別說機長及教員了,就連年富力強的副駕駛們都不愿意去。
高高原地區機場運行環境復雜,需要機長經驗豐富,技術扎實,理所當然的,何常遠也被飛行部拉到小屋子里談過話,大概意思就是如果何常遠愿意在邏些基地駐站,可以適當縮短他的停飛時間。
可是,何常遠很是不情愿去邏些基地,當場就給拒絕了。然而,他感覺到當時拉他去談話的幾個飛行部領導態度很是堅決,以后估計還要耍些花招逼迫他們過去。所以,他想著趁此機會跟秦宗陽打聲招呼,要是飛行部強制要求某些人去駐站,可不要選上自己。
他年紀一大把了,可禁不起高高原環境的折騰。
“不想去啊?”秦宗陽嘆了一口氣:“你不想去,別人就想去了?這次飛行部和市場部態度很堅決,要是招不到計劃的人選,那就準備進行公開抽簽,抽到誰,誰就去邏些基地駐站。”
“什么公開抽簽嘛,不就是說說而已嘛!你跟飛行部說一下不就好了?”何常遠不以為然道。
秦宗陽臉上前所未有的鄭重:“這次不是開玩笑,是真真正正的公平公開,誰都逃不過!抽到誰,誰就去駐站,逃不了。”
“任何人?”何常遠冷笑道,說著朝不遠處徐顯的位置努努嘴::“要是抽到他,你會讓他去邏些基地駐站?你會嗎?你敢嗎?”
秦宗陽被駁得啞口無言,最終只能無奈道:“沒人可以強行讓他做什么事,如果抽到他了,駐站與否,還是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