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徐顯,你這老東西是不是該感謝我?我就問是誰把徐顯推薦給你的?是誰?”何常遠異常激動地“質問”秦宗陽。
秦宗陽很是嫌惡地推開湊近的何常遠:“差不多行了,邀功也不是你這樣來的,別把你這張老臉湊得這么近,惡心人不是?我知道你慧眼獨具好了吧!下次單獨請你吃飯,好吃好喝供著行不?”
徐顯在剛進公司的時候,秦宗陽根本就不認識徐顯。不過在下機隊的模擬機檢查中,當時的檢查員就是何常遠。何常遠接到機隊長曹進文的指示,故意給徐顯加大難度,結果在超低空的單發故障中,徐顯憑借著細膩的操縱技巧,在飛機落地之后,配合的學員甚至都不知道飛機已經單發了,其效果堪稱震撼。
當時徐顯展現出來的在飛行操縱上的天賦就已經怎么也遮掩不住,何常遠看得那是一個心驚肉跳啊。
恰好那時秦宗陽正在找徒弟,何常遠跟秦宗陽私下關系不錯,就將徐顯在模擬機檢查的表現跟秦宗陽說了下,推薦秦宗陽主動去找徐顯。不然,等徐顯下了機隊,金子總會發光的,到那時,還不是各種教員搶著要?
雖然那時候秦宗陽已經是飛行部副總經理了,可是硬搶別人的徒弟總歸是不好的,所以何常遠建議秦宗陽先下手為強,在徐顯還沒有下機隊的時候,直接去了徐顯打工的地方找人。
原本秦宗陽只打算收個徐顯,在未來四五年內能轉升到機長就行了,他就沒想過徐顯將來不僅僅達到了,還遠遠超過了他所能想像的極限。
歸根結底,他確實應該好好謝謝何常遠。
“好吃好喝就不用了,想要謝我,就別讓我去邏些基地,那地兒我去不了,老骨頭可禁不住折騰。”何常遠重提此事,還不是為了邏些基地駐站的事情。
在高高原地區待久了,對在低海拔地區的人來說有可能會引起一些心血管之類的疾病。甚至由于高高原空氣稀薄,人會長時間處于輕微的缺氧狀態,這會使得身體患上高碳酸血癥和低氧血癥,從而導致慢性呼吸衰竭。
若是年輕人身體強健,適應能力強,可能影響還沒有那么大。可何常遠年紀已經那么大了,實在禁不住那般折騰了。
瞧得何常遠將去邏些基地駐站看成了去刀山火海似的樣子,秦宗陽心有不忍,他跟何常遠私下關系還是相當不錯的,而且何常遠說的也確實有道理,以何常遠的年紀去邏些基地駐站半年,真說不好會出什么大問題。
在邏些市有一家本土的航空公司,在那里工作的飛行員平均薪酬比其他航空公司同級別的飛行員高四到五成。可是,那邊每年都要招人,仿佛永遠都是在缺人的狀態。
為什么?比業界平均高了將近一半的工資水平,還老是要招人。這并非那家航空公司發展太快,而是它根本就招不到幾個人。
飛行員的工資已經很高了,再高百分之五十左右確實相當誘人,但是很少有飛行員會冒著對身體有影響的風險去高高原地區工作。要是身體弄垮了,再高的工資也彌補不了啊!
所以,那家航空公司大多只能招本地人員。可是飛行人員本來就是特殊工種,逮著一個地方薅羊毛,哪里有足夠的羊毛給他薅?可是,外省有招不來幾個人,這就導致這家在國內薪資水平數一數二的航空公司長時間處于缺人的狀態,也是離奇得很。
高四五成的薪酬按理說已經可以形成巨大的競爭優勢了,可是邏些本土的航空航空在招聘上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相較于其他航空公司的優勢,就已經很明顯地說明高高原的工作環境對應聘飛行員的選擇上產生了多大的影響。
公司里那些常年飛高高原航線的機長教員的身體狀況是什么樣子,何常遠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基本就是用命在賺錢。何常遠這輩子也賺夠錢了,沒興趣為了那些高高原航線補貼把小命搭上。
這不才纏著秦宗陽,讓秦宗陽出手幫忙,不要將他強行選到邏些基地駐站。
“我只能說盡力。邏些基地的建立是高層的集體決定,甚至連集團那邊都有過問。別說我現在還沒正式當上運行副總裁,就算當上了,那也不一定可以說得上話。”秦宗陽忐忑道:“你應該知道邏些的那幾條航線有賺錢吧。只要能在邏些建立分基地,就可以以邏些為起點,增加更多的邏些航線。咱們公司現在在局方那邊還算形象不錯,關于新增邏些航線的申請應該能批下來。甚至聽說在邏些的辦公場所都看好了,行政人員大部分都是雇傭當地人。現在一切就緒,就差飛行機組了。你說上面的領導會因為飛行員的反對就放棄邏些基地的建立?那可都是躺著賺錢的航線啊,他們會有什么以人為本的想法,還不是朝錢看?所有有大利潤的地方,看著的眼睛可是多得很,關注的人越多,我這就不好操作了啊!而且別看我將來是咱們公司的運行副總裁,可是放在真正的高層領導里,我還不就是一個聽話辦事的。”
“所以,你說了這么一大段是幾個意思嘛”何常遠瞇著眼睛看向秦宗陽,他怎么感覺秦宗陽是在跟他提前打預防針啊。
秦宗陽不好意思地拍拍何常遠的肩膀,狀態甚是親昵:“不就是萬一我沒搞成,你別怪我的意思嘛哈哈哈!是不是這個道理啊,老何!我都把這件事給你掰開揉碎了說了,你應該曉得這事兒走后門的難度了,所以”
“所以你要是沒辦成也是情理之中的,是吧?”何常遠陰陽怪氣道。
“正是,正是!可不是我這人不仗義啊,奈何位卑言輕,插不了手啊!”秦宗陽笑嘻嘻道:“老何,我真不是推卸責任,掏心窩子的話,你應該聽得出來的吧?”
“我是聽出來了!”何常遠冷冷笑道:“我是聽出來你這個老家伙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摸著你的良心說說,要不是我,你能有徐顯這個徒弟?你能有現在運行副總裁的位子?咱們憑良心說話!”
“別激動,別激動啊!”秦宗陽剛準備安撫一下何常遠的情緒,忽覺外面傳來陣陣喧鬧聲,立時望著大門口的方向瞄了幾眼,疑惑道:“怎么了?”
別說,這響動何常遠也聽到了,還挺明顯,仿佛是從大門口那邊傳來了。不過相比于秦宗陽的疑惑,何常遠卻是知道些內情:“八成又是成景東的老婆過來找事了,煩得很。”
“成景東?他又勾搭別的女人了?”
突然從身后傳過來的聲音嚇了何常遠一跳,回頭一看,不知何時徐顯竟然湊過來問八卦了。
“你這還真猜錯了!他老婆這是來給成景東找場子的。”何常遠聲音一揚,就跟說書的一樣:“成景東他老婆之前不是來鬧過嗎?你們應該記得吧。”
“記得啊!不就是成景東摘了野花被家里那位給發現了嗎?難不成這次不是?”徐顯奇怪道。
成景東以已婚之身還跟公司的乘務員勾勾搭搭,最后還是被他老婆給發現了,他老婆也是彪悍得緊,直接在公司大門拉橫幅,就是要讓成景東還有那個乘務員曝光。
說實話,此等“女中豪杰”徐顯還是第一次見,著實有些刷新三觀。
可是,之前那次拉了幾天橫幅之后不就偃旗息鼓了嗎?怎么現在又鬧上了,不是成景東又開始偷吃了?
“勾搭個錘子!”何常遠道:“現在成景東都飛不了了,他還能勾搭誰?”
“也對!他不都是停飛很久了嗎?”徐顯深以為然。
去年徐顯跟成景東搭著復訓,結果熟練檢查的時候,陸心宇直接把成景東給掛了,當時陸心宇還放下狠話,說第二次補考,照樣不讓成景東通過。
最后一語成讖,成景東補考還真就沒過。
自那之后,成景東成為了星游航空歷史上第一個以機長的級別卻兩次沒有通過熟練檢查的人,狠狠地出了一把名聲。這名聲可比他到處拈花惹草的名聲還要響亮得多。
別說星游航空,就連西南片區一些其他航空公司都知道星游航空有一個兩次熟練檢查都沒過的機長。這些其他航空公司的飛行員強烈懷疑成景東是不是把檢查員陸心宇家的祖墳給刨了,不然陸心宇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掛了成景東兩次。要知道,就連副駕駛都基本不會出現兩次熟練檢查不通過的情況,更別說一個機長了。
除非成景東跟陸心宇是什么生死對頭,否則講道理,陸心宇不至于做這么絕的。然而,一個機長掛兩次的事情偏偏就是發生了,也沒處說理去。
其實,這事兒還真有些冤枉陸心宇了。等到第二次熟練檢查的時候,陸心宇當時的氣頭也過去了想,想著只要成景東正常表現,自己捏著鼻子也就放他過了。可是,成景東這家伙給了機會不中用啊,也不知道是啥情況,他連一個俯仰卡阻都沒飛下來,那陸心宇就只能含淚給成景東第二次簽不合格了。
這下兩次熟練檢查都沒過,成景東就連做副駕駛的資格都沒有了,已經停飛很長一段時間了。而且更要命的是,成景東推陸心宇那下還真讓陸心宇背部受傷了。
安全起見,陸心宇休息了整整一個季度,換算下來的誤工費,療養費以及精神損失費足足有八十多萬。以陸心宇的技術和管理級別,白白休息三個月要成景東八十多萬其實不算坑成景東,算是相當合理了。
可是成景東飛不飛不了了,沒了進賬,一下子要拿出八十萬,那后面家里都快沒余糧了。近些天,被逼得快走投無路的成景東天天往飛行部跑,希望能讓他盡早復飛,先跟個副駕駛的班也行啊。可見,現在的成景東境況有多凄慘。
“那到底是啥原因?成景東除了喜歡到處勾搭,難道還有什么別的嗜好?”
“能有什么別的嗜好?”何常遠意味深長地將徐顯拉到自己這邊,嘿嘿笑道:“還不就是錢的問題?你應該不知道吧!成景東跟他老婆有一個孩子,成景東雖然在男女關系上不是個東西,但是聽說對他孩子寶貝得很。要是他們夫妻離婚,成景東是過錯方,大概率孩子要跟他老婆。他老婆依靠著孩子這根紐帶,可以一直在成景東褲袋子掏錢。可現在成景東飛都飛不了,哪里還能掏出錢?而且,好像是他們夫妻的房貸,車貸都是成景東在還,要是成景東還這么停飛著,那要是沒錢還了,最后連帶著他老婆一樣受到影響。所以即便感情不在了,利益還是一致的。他老婆婚肯定是要離的,但是成景東這個錢罐子也不能丟。他老婆拉橫幅不是正常操作了?不過上次是為了揭露他老公的丑事,今天是為了自己的錢罐子而已。”
“他老婆在打些什么橫幅啊?”秦宗陽問道。
何常遠不屑道:“還能有什么新鮮的?不就是什么公司故意針對成景東,有私人恩怨在里面之類的玩意,全憑一張嘴造謠,就是想要引起社會關注,然后借此向公司施壓。現在無賴不都是這么一套?”
“話說何教員,你咋知道得這么清楚呢?”徐顯不由地給何常遠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剛才一番話,何常遠幾乎是身臨其境地解說,端是引人入勝。
“嘿嘿!”何常遠得意道:“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社會上的那些齷齪事,我見得可多了。他老婆那點兒小心思,我一看便知!徐顯啊,你還是太單純了,沒見過社會上的陰暗面”
何常遠對自己的懇切言辭很是滿意,畢竟現在能教育到徐顯這種身份的人的機會可不多了。
“哼!我沒見過社會上的陰暗面?”徐顯斜了何常遠一眼:“我進公司時的下機隊模擬機檢查,何教員你是不是故意針對我的?”
何教員臉上掛著的笑容戛然而止,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事兒你咋還記得呢?而且也不賴我啊,我是聽曹進文的指示辦事,不是我跟你有私怨。”
“曹進文,曹隊長?他跟我有什么私怨?”徐顯皺眉道。
“他倒是也沒有,他也是聽上面人辦事而已。”何常遠解釋道。
徐顯:“上面人,誰啊?”
“總裁辦啊!”
徐顯沉吟片刻:“總裁辦?那總裁辦是聽”
“聽我!”便在這時,溫靜姝不知從何而來,俏生生地站立在徐顯身側,一雙碧水般的眸子滿是戲謔地盯著徐顯:“當時是我知會總裁辦聯系機隊給你使絆子的,你現在要翻舊賬了?”
“翻什么舊賬?沒什么好翻的。”徐顯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糾結他入職之初,溫靜姝給他下絆子的事情,而是轉移了話題,指了指大門的方向:“就讓人這么拉著橫幅?沒影響嗎?”
“已經報警了。而且成景東第二次熟練檢查的錄像已經提交給局方審查了,到時候真相自然水落石出。”溫靜姝淡淡道,根本就沒有把事兒放在心上:“這事兒應該跟成景東沒關系,可能是他老婆的個人行為,小事而已,不用擔心。”
一般來說,除非極個別的情況,不然局方不會主動要求第一次熟練檢查的錄像的。身為一個檢查員掛一次人的權力還是有的,即便有時候掛人的理由稍微有些牽強。可是,同一個人掛第二次,性質就不一樣了。局方需要辨別第二次檢查中是否存在標準超綱或者摻雜私人恩怨的問題。
當然,即便是成景東本人也不愿意提交第一次熟練檢查的錄像,因為在那份錄像里,他可是有動手推搡檢查員的動作,這要是被局方發現了,問題可就大了。
所以在成景東這里,稍微有些理智的話,都不會干拉橫幅,造謠言,逼迫公司的行為。這種注定不會成功,卻會激化自己跟公司矛盾的行為,但凡有點兒腦子都做不出來。
只有成景東的不明事理的外行人老婆才會做出如此幼稚且可笑的行為。
雖然看上去現在成景東的老婆橫幅拉得歡,聲勢大得很,可是局方對第二次熟練檢查錄像的評審報告一出來,那就是最有力的證據,一切的謠言都會不攻自破。因而,溫靜姝根本就不把這件事兒當回事。
“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跟你說。”說著,溫靜姝拉著徐顯的手臂到了一處周遭無人的角落,小聲道:“連山雪要回來了,應該就是一兩周之內。”
“這次確定了?”在此之前,有很多次都說連山雪要回來了,可是最后都沒有回來,搞得徐顯都有些麻木了。
“確定了,機票都買好了。”溫靜姝說道:“我已經跟集團那邊說好了,等連山雪回來,我會給她價值三千萬的溫氏集團股份。沒什么特殊情況的話,足以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三千萬?這似乎應該是我出才對,跟你沒什么關系。”徐顯苦笑道。
溫靜姝笑道:“她救過你的命,三千萬而已!難不成你的命還不值三千萬?”
對于溫靜姝明顯的轉移話題的行為,徐顯也沒有戳破,而是突然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一年多前,我在漢京遇到你哥,當時他說你爺爺想法是如果我們在一塊了,第一個孩子必須姓溫,有這個說法不?”
溫靜姝臉上的微笑瞬間收斂,顯得頗為緊張:“這個,你介意嗎?如果不愿意,我們可以生兩個的,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徐顯認真地注視著溫靜姝,幽幽地說道:“我感覺是時候跟你爺爺談一談了。聽說最近你爺爺在滇云避暑?后天我有一班,飛完之后,我去跟你爺爺面對面談一談。”
溫靜姝聽此,既興奮又緊張:“那談談什么啊?”
“你說還能談什么?”徐顯不滿道。
溫靜姝連連點頭:“我我這就去安排!”
后天下午三點,寧樾小區,溫靜姝豪宅之內。
在一樓大客廳,溫常興和溫靜姝對面而坐,溫常興面色如常,反倒是溫靜姝俏臉上布滿了緊張。
“靜姝啊,徐顯那小子不是說下午兩點過來嗎?這都遲到一個小時了,他什么意思啊?給我下馬威?”溫常興淡淡道。
溫靜姝連忙解釋:“爺爺,可能可能徐顯出了什么急事,爺爺,你不要生氣。”
原計劃,徐顯幾天飛完早班,回家洗漱收拾一番后,就會過來她家里跟溫常興面談。
溫靜姝看過徐顯的咱班,十點不到就落地了,講道理,時間很充裕,不應該會遲到才對。結果原定于兩點的會面到了快三點的樣子,主角之一的徐顯竟然還沒有出現,這遲到得有些離譜了。
溫常興長了徐顯兩個輩分,結果竟是讓溫常興白白等了一個小時,這種行為是非常不禮貌的。
溫靜姝也嘗試給徐顯打過電話,可是一直沒人接聽。搞得溫靜姝也不知道徐顯到底在搞什么。
“徐顯,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這么大的事情,上來先遲到一個小時,以徐顯的性子來,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莫名的,溫靜姝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忽地,大門打開,進來的卻不是期待已久的徐顯,行色匆匆的楊寧。
溫靜姝一看到楊寧的樣子,心里頓時一個咯噔:“寧姨,怎么了?”
楊寧快步來到溫靜姝面前:“小姐,徐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