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抖動。
寧夜從沉睡之中醒來。
睜開眼的瞬間,劃過漆黑天空的純白流星映入眼簾。
——好美。
第一個出現在腦海里的,是這樣的想法
純粹的感嘆涌現在寧夜心中,令他下意識的輕呼出聲,窒息感和皮膚上傳來的灼燒感加快了意識的蘇醒,淺薄的感情迅速被掩蓋。
他快要死了。
確切來說,是已經死過一次了。
“若頭,這家伙不會是傻了吧。”一只夾著香煙的手抓住了寧夜的領帶,將他從水泥攪拌機中提了出來,得以緩了口氣。
“陽太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另一個男人隨手撿起工人遺留在工地的安全帽,勺滿水,從寧夜頭上淋下。
水珠順著發梢在眼前滴落,冰冷的海水讓寧夜打了個激靈,記憶片段在腦海中不斷的涌現,讓他這個因救人而死的新晉穿越者瞬間就搞清楚了現狀。
這具身體的名字是源夜,17歲,是學生,就讀于東京府府立第一中學,平日遵紀守法,放學路上喝著可樂聽著歌,就被極道套上頭套來了一棍子。
現在正處于東京灣邊上一處工地的水泥攪拌機之中,即將被面前的這兩個極道打進水泥柱中,與東京灣下沉著的煤炭,高達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作伴。
面前這兩個極道不會想到,由于他們下手沒有輕重,原主在被他們扔到水泥攪拌機,打第一輪“殺威棒”的時候就已經死去,重新睜開眼睛之后,身軀之中的靈魂已經完全不同。
寧夜——現在應該叫源夜了,他轉動著頭部,嘗試著用完全不同的視角去觀察這個世界。
人的頭頂上頂著標簽的世界。
雖然按照記憶,在這個科技頗為發達的世界,人們在戴上增強現實設備或者進行了義體化改造之后,也可以看到由社交網絡推送來的別人的個人資料,但不說源夜現在并無佩戴此類設備,這兩人頭頂上的標簽并非是記憶中的那種。
源夜盯著看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自己的金手指了。
——沒想到我也會遇上帶金手指穿越這種大好事的一天啊。
反應過來的源夜帶著有些激動的心情,閱讀起標簽來。
被叫做若頭的男人頭頂上的標簽是宛若天神,而陽太則是略勝一籌。
源夜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對面和自己的戰力差距。
——略勝一籌表明對面的戰力是自己的150%左右,宛若天神則是200%以上。
——感覺和對面打會被瞬間秒殺。
想到這一點的源夜把那顆因為知道了金手指存在而變得有些跳脫的心按下去,等待對方的進步一行動。
而源夜面前的極道二人組,陽太正在苦哈哈的翻找著因為自己手賤順手扔進水泥攪拌機里而變得一團糟的書包,若頭則點上了一根香煙,一邊吐著煙圈,一邊看著遠處海面上的浮標紅光起起伏伏。
和他地位差不多的“同行”一般在這種時候都會等著自己手下的人干活,自己則忙里偷閑的在用電子設備刷一下社交軟件上的信息,但若頭則是個異類,他喜歡點上一根煙,漫不經心的坐在對方面前,這會帶給對方很大的壓力,在對方的心中種下恐懼的種子。
如果對方大吼大叫,那就用這個借口再教訓他一頓,無論是哪種結果,都會讓后面的“談正事”部分變得很順利,
——這是他父親教給他的,電子時代之前的老古董技巧,事實證明很有用。
但這次的“魚腩”卻完全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反而還饒有興趣的在打量著他,雖然源夜有意識的隱藏,但那灼熱的目光對于他這種練出氣的武者來說和實質沒有什么區別,這反而讓他提起了興趣。
“確認無誤,就是他。”陽太將一張綠色的卡片從源夜的錢包中取出,撕開手臂上的仿生皮,往義體上額外添加的讀卡器上一刷,看了眼信息,“若頭,這家伙姓源啊,不會有什么大人物親戚吧?”
“沒看過鶴組查過的背景資料嗎?這家伙的父親在他出生之前就跑路了,母親向我們借了錢,賣光了身上能賣的器官之后跳樓了,咱兩只是順路過來看看這家伙還有什么利用價值罷了。”若頭吐出一個煙圈,不緊不慢的說道,“再說了,婚姻法新修正案出臺之后,頂著上層人姓氏的新生兒早就不罕見了,我還姓上杉呢,還不是只能在這干臟活。”
“所以說,你們是來找我討債的嗎?”聽到兩人的對話之后,源夜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問道。
“沒錯。”若頭開口說道,“已經利滾利到了一千萬日元的程度了,雖然對于那些大企業的人上人來說也就是兩三年的薪資,但是對于你這種普通人來說,是一輩子也掙不到的錢。”
按照源夜的記憶,一千萬的確是一筆巨款,在這個收入中位數僅為三十七萬年薪的年代,如果不進入那些財閥集團所屬的大企業,一輩子要不吃不喝才能勉強攢夠一千萬。
“如果是我母親留下的債務,我拒絕不就行了嗎?法律上如果不繼承遺產,也不會繼承債務,更何況我還未成年。”源夜搜索這這具身體里法律相關知識的記憶,結果一無所獲,只能用前世的知識小心的試探著。
“哦?你還是高中生吧?在哪讀書?”若頭的起了興趣,問道。
“東京府府立第一中學。”
“‘都改府制’之后建立的公立數字垃圾啊。雖然因為一中有幾個新帝大的推薦名額,據說會有真的大人物把私生子放養在那里,但數字垃圾就是數字垃圾,和私立名校完全不是一個世界。”若頭抽了一口煙,帶著幾分揶揄說道,“能在這種垃圾堆里主動去接觸法律知識也算不錯的了,至少沒有沉溺于吃算法喂來的豬食。”
“因此我決定大發慈悲的給你解釋一下。”若頭坐在了禁止游泳的警示牌上,翹起了二郎腿,悠閑的說道,“雖然你母親的大部分債務是由我們黑龍會下屬的金融投資公司借給她的,但還是有一部分是從大銀行借的。”
“她那糟糕的信用記錄自然不會有大銀行愿意借錢,所以基本上都是以你的名義借的,等你成年之后就立刻要償還。”若頭彈了彈煙灰,“至于借我們的那部分,早就通過你被你母親誘騙簽下的合同和你牽上了線,跑不掉的。”
源夜搜索了一下記憶,確實有這回事,但還是嘴硬道:“但如果我咬死我是未成年被哄騙,再請個好律師,完全有機會賴掉債務。”
這個說法是源夜根據前世所了解的法律知識做出的判斷,雖然世界不同不知道會不會有變化,但現在只能試一試了,希望能夠嚇住這兩個極道。
“確實如此,不用打官司,如果真的看到那些上流階層的律師貴族們,我們會二話不說就把欠條燒了,然后向你賠禮道歉,說不定陽太還要切根手指。”若頭聳了聳肩,“但你能請動那種大律師嗎?別說付不付得起律師費了,恐怕連那些大人物的臉都見不到吧。”
“好了,閑聊到此為止。”若頭一腳踩滅了煙頭,伸出兩根手指,“對于你的債務償還問題,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條路,我馬上把你拉到和我們有關系的診所,把你的除了腦子之外的所有器官都割下來,大概可以還三百萬日元的債務吧。”若頭收回一根手指說道,“當然這樣你肯定會死,不過順勢進行義體化改造的話應該還是可以活下去,當然錢你肯定是出不起的,但是我們會向你提供貸款,年利率不過百分之八十而已。”
源夜被若頭語氣里的不要臉震驚到了,在他前世,年利率超過百分之三十六就算是高利貸了,超出部分可以不算的。
若頭無視了源夜的表情,繼續說道:“第二條路,地下角斗,只要你上場打夠十場,那我們的債務就兩清。”
“手術臺還是擂臺,選一個吧。”
“我選擂臺。”源夜硬著頭皮說道,他看出來了,恐怕這地下角斗才是坑,但他實在是接受不了全身器官被收割一空,還要繼續背上更多債務的結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智的選擇。”若頭臉上露出了詭計得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