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夜雙手抱胸,找個段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墻面靠好,等待著演出的開始。
舞臺上的主持人正在報幕,穿著打扮異常花哨的幾個年輕男女帶著自己的樂器魚貫入場,放下樂器之后在主持人的引導下說出了自己那個中日英三語混雜的非主流樂隊名并向觀眾鞠了個有些敷衍的躬。
即使如此,依然贏得了臺下觀眾的一陣歡呼,來這里的大多都是些常客,顯然這只樂隊在這些觀眾里人氣頗高。
鞠完躬之后,樂隊的每個人開始介紹自己的名字,并且說上一段間斷的客套話,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陣陣歡呼,熒光棒的顏色隨著說話的人的不同也在變更著不同的顏色,似乎是每個人所對應的應援色。
——氛圍不錯嘛。
源夜看著場中熱鬧的人浪,在內心之中發出這樣的感嘆。
呼吸法的頻率出現在他的胸腔之中,雖然現在呼吸法早已不能為他帶來身體素質上的提升,但正如他之前所發現的,呼吸法與其說是一門“練法”,不如說是一種“語言”,以氣息為載體的語言。
這門語言中既然存在語句能使身體“沸騰”起來,自然也存在讓身體安靜下來的語句,而這種分野對于已經明了呼吸法這門“語言”的“語法”的源夜來說很輕易就能洞悉并改善。
源夜就這樣重復著幾個能讓身體安靜下來的簡單的言語音節,努力的讓自己的身體不要隨著場中熱烈的氛圍而產生波動——雖然產生波動不一定會帶來變化,但對靈能容量又有所增長的他來說,每一點變化、哪怕是變化的可能性,都是極度危險的,隨時都有可能造成身體上的異變。
臺上的樂隊成員介紹完了自己之后,便退到后頭調整起自己樂器,只留下身為節奏吉他手的主唱兼隊長與主持人開始尬聊。
地下劇場的偶像活動自然不是簡簡單單的演奏就完事了,表演前后的聊天內容也是固粉的一部分,主唱顯然是個老手,言語之間表情變換,配上夸張的動作表演引發了臺下一陣爆笑,主持人也頗為熟練的接話遞話,倒是有幾分綜藝的味道了。
源夜靠著墻壁,津津有味的看著上面那有些浮夸的表演,雖然他們說的都是2077年時興的、并不能引起他共鳴的段子,但穿越前后一以貫之的,瀛洲特色的搞笑綜藝風格的表演還是很有趣味性的。
尬聊了大約十分鐘,主持人先行中斷了話題,說了兩句場面話就退了下去,主唱接著主持人的退場又開了幾句玩笑,讓觀眾再度發笑一陣后,宣布了演出開始。
“那么,請聽這首《》。”主唱的舌頭頗為不熟練的彎曲,說出了這個壓根不是由國際常見語言中任何一種構成的歌曲名字。
伴隨著鼓手的鼓點,高頻的電音從音箱之中噴出,主唱用力抓住麥克風,狂吼出一段由有點類似單純的語氣詞的語言組成的rap。
刺耳的聲響灌入源夜的耳廓,讓他略微有點不舒服。
——某種不出名的人造語言嗎?這在流行音樂里并不罕見,穿越前就有不少音樂人用自造語言來寫歌。
——但人造語言說人造,其實大多都是從某種語言演變而來,但現在這首歌里的卻沒有瀛洲語亦或者其他常見語言的痕跡,更接近是單純的感嘆。
——不過這種人造語言在瀛洲最近的流行樂壇中好像頗為火熱,絕大多數熱門新歌都有用這種類似感嘆的人造語言來寫宗教祈禱的眾贊歌風格的電音流行樂曲。
——這應該只是受到樂壇流行的影響罷了。
源夜長呼一口氣,重新調節著自己呼吸,在這種強節奏性的重復頻率下,常人非常容易被引導,就連他的呼吸節奏都有一些紊亂,產生了向著樂曲節奏轉變的傾向。
——心靈修行還是不到位啊。
源夜在內心中吐槽著,通過這種行為分散注意力再重新集中,讓自己重新奪回意識的主導權。
“音樂會強你的耳朵”這個當初伊藤武太給自己介紹靈能時舉得例子在這里得到了完美的印證,非是心靈修行不到位亦或者能力不足,蓋因只知性生命只要還接受著外界信息,就永遠也無法維持絕對客觀的思考。
這并非想不想,而是能不能這個層次的問題。
佛陀亦有金剛怒目,心猿意馬自古難降,圣賢都言問跡不問心,皆因人心終歸難圓滿,總有紕漏,一念之差時常有,菩提心臺亦落塵。
而對于源夜這種超凡者來說,得益于靈能無限可分的特性,只要有雜念產生,就必然有對應分量的靈能響應這部分想法運動起來,開始對客觀世界造成影響。
第一領域的超凡者并不能讓靈能離體過遠,所以影響大多都是對于自身的改變——比如說源夜現在正在逐漸散發粉紫色亮光的雙手。
——能讓血肉具有放射性,靈能還真是種異常亂來的超凡力量啊。
這時歌曲轉入副歌部分,主音吉他手來了一段SOLO,臺下的熒光棒跟著變成了暗紅色,察覺到環境的變化之后,源夜的雙手也一同變換了顏色。
——還能變色,太厲害了吧。
源夜有些吃力的抬起頭,將視線投向人群中央的高山真也,對方正跟隨著旋律揮舞著熒光棒,十分投入的樣子,顯然是這支樂隊的狂熱粉絲。
似乎是察覺到了源夜的視線,高山真也回過頭來,對上了他的雙眼。
源夜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人群阻擋了一些視線,高山真也將源夜那發光的雙手誤認為了熒光棒,還以為源夜也在為這支自己喜歡的樂隊應援,便舉高手臂回應了一下,隨即又投入了應援之中。
——真是狂熱。
——和之前的他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不過倒也正好,作為參照標算是超出預期了。
源夜在心中思索了一會,伸手掏出了那張畫著猙獰惡鬼的木質面具。
再次審視了一遍面具上的惡鬼,將繪畫的每一筆都映入腦海后,源夜將面具戴上。
——自我催眠,不,應該說是認知操作更恰當一點。
——奇妙的體驗。
雙眼閉合,這張面具在源夜的認知中不再是常見的手工藝品,而是他的人格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