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續)頤園北海黑袍再臨 運言血

天心意識處理信息的效率極高，石念遠聽完軒轅的述說，凝眉沉思問道：“聽你的意思，在如今的覆雨大陸上，這種仙凡共續的文明存在模式，很奇怪？”

“當然。”軒轅以天心意識傳迅應道：“因為你一出生就處在這種文明模式里，先入為主，所以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在我們看來，仙凡共續實在太過詭異了。在人族出現以前，覆雨大陸上的妖族，不論是蟲魚鳥獸還是草木頑石，都并不把未開靈的同類視作同族，然而，在人族出現以后，眾多妖族在有意無意間，受到人族仙凡共續的文明存在模式影響，逐漸發展形成類似文明。”

頓了頓，軒轅不解續道：“這一切簡直匪夷所思。針對這樣的文明，龍皇與我們十大創世圣器經過商議，決定為了保護凡人，保護未開靈的妖獸草木，再次合力篡改天道規則，限制仙道階級對凡俗階級的影響。故而，仙道生靈若不克己自制，肆意砍伐樹木、屠宰妖獸、殺戮凡人，均會引動天譴臨身。而龍皇更是在仙道中途加設超凡迷障，規避仙凡兩極極端分化，從而誕生獨行孤獸。”

“你們這些做法雖然非常人道，不過，純以科學方法而論，既然你們想要讓人類來突破那個所謂的文明莫名之障，實在是干涉得太多了，反而像魔族那樣，保證培養基不受干擾，任基中種群自生自滅，方為正途。”見軒轅想要出聲，石念遠搶先續道：“你也別忙著反駁什么，你這胸懷天下蒼生的家伙，不用開口我都知道你想要說什么。總之，你們也不是沒有進步，好歹，魔族仙道文明的發展，至少可以當作人族實驗的對照組。”

沉默片許，軒轅郁悶的嘀咕道：“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謫仙了，就你說話總是奇奇怪怪的……”

“雖然很好奇謫仙到底是什么，但還是先放一放吧。我體內的翼蝶妖血沸騰不止，命炁之炎更是出奇活躍，就先去看看頤園里邊到底發生了什么。”石念遠深吸一口氣，不再壓抑半妖擬態，身后巨大半透明蝶翼伸展而出，丹鳳眸子里的雙瞳變作復眼，一雙人臂下方倏然長出另一對骨節手臂，頭生兩只細長觸角，一步踏進古靈力靈禁法陣。

方一踏入陣中，石念遠就不禁渾身一顫，法陣內部的靈力凌亂暴虐，兩股磅礴靈壓正在激烈碰撞，其中一道靈壓更夾帶了區別于靈力靈壓的莫名氣意。

石念遠仰頭望向半空，一道燦金長劍虛影正將一名黑袍人貫穿，更為上方的天際，面覆半張寒鐵的當今天子李煜唐居高臨下，道出一句清冷至極的話語：“退，還是死？”

眼前一花，一道紅色身影驟然出現在石念遠身前，為石念遠擋去一道從半空中流溢過來的靈波：“石大少爺，此間狀況已經超出鳴雷帝國范疇，圣上正在御駕阻敵，以石大少爺的仙道境界，在此根本幫不上分毫，請速退去。”

石念遠看著眼前身穿朱紅蟒袍，紗帽以貂尾為飾的大內太監總管，聽著其無比鄭重，并且夾

帶明顯警告意味的話語，凝眉道：“喏。”

陳貂寺點頭道：“為了不讓那賊人逃逸，在玄京肆造殺戮，頤園古靈力法陣全力運轉阻內，已經沒有余裕阻外，但請石大少爺在外巡視，莫讓任何人再進陣中。”說罷，陳貂寺手上掐動印訣，溝通頤園古靈力法陣，在石念遠身后打開一道缺口的瞬間，厲聲道：“出陣！”

石念遠聽得出陳貂寺話語里的鄭重，沒有絲毫猶豫的運起瞬轉身法，然而，不知為何，石念遠明明沒有啟動須彌戒，須彌戒卻自主閃爍起靈光，內中一物蕩開靈壓。

半空天際，黑袍人徒然扭頭凝望向石念遠。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石念遠尚未真正動起身形的前一瞬，黑袍人身上鼓蕩開陰寒刺骨的靈壓，強行震散了李煜唐的燦金劍影，在頤園這處靈壓已經極度暴虐不穩的空間里強行施展開相宇穿游的法度，徑直出現在陳貂寺身后、石念遠之前不足三尺的空間。

“是你……”黑袍人聲音沙啞低沉，語調復雜怪異，語義莫名其妙，彎刀長武直接蕩開一道血色尾跡，將后背完全放空在陳貂寺眼前，不顧一切的直取石念遠性命。

石念遠瞳孔驟縮，目眥欲裂，面對黑袍人突然發瘋一般的襲殺，根本已經閃避不及，唯有使出的渾身解數展開防御架式。

“雜碎敢爾！”

“念遠！”

“阿凡提大哥！”

一聲響自天際的厲喝，兩聲分從左右傳來的嬌叱幾乎同時發出。

李煜唐自然是認為那魔物是想要從陳枝花開啟的靈禁縫隙中逃至外界，為了玄京百姓不遭蒙難，李煜唐同樣冒著被空間裂縫吞噬的風險，強行使出相宇穿游的手段一瞬而至。

至于那兩聲嬌叱——

在靈犀望月客棧開了一間上房的流風雪始終坐立難安，看著窗外壓抑的黑云，詭異的陣雨，終于決定尾隨前來，看到石念遠在不遠處踏前一步就消失不見，猜到那處可能存在靈禁，緊隨其后的進入靈禁法陣里時，就看到這千鈞一發的緊急一幕。

甩開四名宮廷護衛與宮女青竹的薇安憑借運識指引，同樣踏進古靈力靈禁法陣之中，并在第一時間看到并認出那道蝶族半妖身影。

石念遠能聽得出流風雪的聲音，至于另一道似曾相識的女聲則根本來不及多想，體內靈力回路當中，靈力妖元驟然暴虐，半透明蝶翼極速凝實，籠覆成繭狀，命炁之炎不計后果的熊熊燃燒，從丹田氣海沿四肢百骸竄至體表顯化；胸口處，感知巨大危機的護身靈寶半枚龍紋玉佩綻放神光，積蓄許久的靈力瞬間爆發，一道靈力光罩極速將石念遠籠罩在內；眉心處，血契魂印艷紅欲滴，熒光燦燦。

陳貂寺在感知到空間波動的第一時間就全力催動本命法寶繞指柔紅，血紅絲線翻涌如潮，絞向黑袍人，手指連續彈動，以道門指玄手法激射出道道靈刃。

李煜唐一步跨越百丈，平舉一手的掌心之中，亮起連仙道修士都不敢直視的耀眼光華，繼而，一道富

饒城池景象的海市蜃樓般虛影覆壓整座頤園鎮壓而下。

震怒之中，流風雪日漸穩定的超凡境修為瞬間全面崩解，先前在面對夏枯時施展的燃命秘術，如今以超凡境修為再次施展開來，先天一炁極速流失，命元氣意朝四面八方溢散。鳳凰本是不死神鳥，鳳鳴劍法的至高武技則為燃血秘術，持劍疾射而來的流風雪被一道巨大鳳凰虛影包裹，以劍為鳳凰喙，以身為鳳凰心，在不計一切代價的壓榨先天一炁，以身合劍之下，竟然爆發出了超越超凡境威能的舍命一擊。

薇安看著石念遠那副八分熟悉、兩分陌生的半妖擬態，運識感知著屬于石念遠的那赤紅如練的命運絲線，伸手在虛空中一握，一把抓住了那條命運絲線。

“比鬣狗更饑渴的餓鬼，比饕餮更貪婪的死靈，應汝之期許，以吾之精血氣運，皆為獻祭，自畜生道輪回中返折現世——鬼靈慟哭破！”薇安輕啟朱唇，同樣壓榨先天命元，并以氣運為祭，施展出獨屬運言者的禁忌法度。

與流風雪所在之處先天一炁四溢遙相呼應，薇安所在之處，氣運溢散離體，再快速莫名消失，仿佛有一道目不可見的漩渦，將薇安的氣運肆意吞噬，一道法度以絕大多數仙道修士都不能理解的框架開始構筑，一股比黑袍人身上溢散開來的靈壓還要幽寒冷寂的氣意從薇安身上溢出。

為了襲殺石念遠，已經決定不惜自損，硬吃陳貂寺先發而至的攻勢，準備在襲殺得手后再行化解李煜唐那詭異玄奇的鎮壓法度，更無視掉流風雪燃燒先天一炁發出舍命一擊的黑袍人，竟然獨對薇安露出忌憚。

“五極天式！不可能……”黑袍人震駭莫名的話語淹沒在一片鬼哭狼嚎聲中。

鬼靈慟哭破，運言者五極天式其一。溝通冥界，獻祭靈魂與氣運，借取冥界神明法則之力的禁忌法度。

無數幽冥鬼影、影魔骷髏跨越次元界壁而來，朝黑袍人吞噬而去，與黑袍人同源的毀滅法則以更為高明的境界展露威能。

黑袍人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厲嘯聲。

嘭——

嘭——

二女以來時倍余的速度倒飛而回，兩蓬血雨從二女身上炸開。

陳枝花本命靈寶繞指柔紅被詭異黑火纏上，本命靈寶受到重創，陳枝花不由一顫嘔血，再被黑被人一掌擊飛。

“桀桀桀……沒想到這方天地有人能夠施展五極天式，可惜了，仙路斷絕，六界不通，徒具其形……呃……”黑袍人話至一半，忽然發出痛苦呻吟，黑袍遮擋，黑霧彌漫的面部徒然燃起兩道幽冥命火，猛然扭頭望向李煜唐：“掌中神國……桀桀桀……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大世將臨，今日竟然連續見到神道與魔道兩種失傳無盡歲月的先天大道！帝皇威勢，凡俗之主嗎？就憑你那掌中神國，我現在承認，你有資格做我真正的對手，在我殺掉他之后……”

黑袍人左手掐住石念遠的咽喉，右手張指成爪，就要一朝石念遠心口一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