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白子軒見好友振作,心中也是歡喜,沉聲道:“這次我回山城,族人莫不勸我遠離周兄,他日令周家重新崛起,定會讓世人刮目相看!”
“重新崛起只是笑談。”
周童眼神一暗,微微搖頭,“沒了家族庇護,方知江湖艱難,我如今一無所有,又不擅謀斷,能為周家保留香火血脈便是成功。”
“而且只要我活著,豎起周家豢龍術這招牌,魏家便永遠不自在。”
說罷,望向白子軒,“白兄,我這邊先不提,鄚州黃泉嶺作祟,聽聞魏幽帝也在那里,你回去要多當心才是,萬事莫出頭。”
白子軒微笑道:“周兄放心,那邊雖亂,但有魏幽帝這心腹大患,各家都欲除之后快,有眾多高手已前往黃泉嶺。”
“聽說老祖還請皇上下令,神威大元帥霍鈺也會揮軍返回,前往黃泉嶺鎮殺魏幽帝!”
“哦?”
周童先是一愣,隨后面帶欣喜,狠聲道:“說到底,我周家遭此劫難,魏幽帝才是罪魁禍首,只恨不能手刃仇敵,若這邪魔被鎮殺,白兄還請來信告知。”
白子軒哈哈一笑,“放心,到時必帶一壇‘白玉瓊’,與周兄共謀一醉。”
二人又聊了一會,白子軒便告辭離去。
周童則沉默了許久,小心將自己收拾干凈,出門便向永安府軍駐地走去。
路上,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一抹殺機,但只是冷笑一聲并不理會。
他知道,蕭仲謀已經布下暗探,始終在關注自己,那些人根本不敢動手。
果然,剛出城門,便有兩名軍士策馬而來,拱手道:“周公子,蕭先生讓我們來接你。”
“不敢,叫我周童即可。”
周童歷經大起大落,已洗去一身桀驁,拱了拱手,縱身躍上府軍牽來的戰馬。
他原本心中還有些忐忑,但順手摸了一下馬背,便漸漸放松下來。
聽聞永安府軍有《妖變經》秘法,但與他豢龍術相比,還相差甚遠。
至少能做個馬夫了…
周童自嘲一笑。
前方路面忽有陰風黑霧升騰而起,周童心知,刺客終于忍不住動手。
就在這時,兩道金光破空而來,遠處地面轟然炸裂,隱有頭顱殘肢隨著泥土飛出。
兩名護送軍士如視無睹,繼續策馬而行。
周童也毫不意外。
這是永安軍秘法,天上有鷹隼查探,軍營有弓弩手與地師望炁,往來江湖人士皆要報備,說明來意。
那些個殺手恐怕剛入永安地界,一舉一動便在監視之中,稍有異常便會被遠程鎮殺。
這也是永安能保持安穩的原因。
進入府軍大營后,周童當即便看到蕭仲謀來迎,笑容溫和,“周兄,等你許久了,正巧明日秋收大祭,營中提前置辦了酒席,你可有口福了,伙營朱玉鼎大師手藝不輸神都名廚…”
蕭仲謀絮絮叨叨,看似啰嗦,但卻讓周童戒備忐忑漸漸消失。
周童心知對方深意,略帶感激拱手道:“多謝蕭兄,在下欲拜見王大人,事關萬龍窟隱秘。”
“哦?”
蕭仲謀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微笑道:“此事不急,大人另有要事,估摸著今日便能回來,我先為周兄引薦一番營中統領。”
說話間,二人便來到帳中。
莫懷閑、劉順、張橫、陳墨刀等府軍高層皆已在列,看到后很是熱情,直接拉著周童入席,灌酒三杯。
周童心中忐忑這才徹底放下。
他不知道,自己家族和王家祖上那些那些陳谷子爛芝麻事,王玄根本不在意。
他更不知道的是,永安府軍高層們對于他的到來早已期盼許久。
豢龍術雖已泄露,但遠不是那么簡單,其中諸多關竅,常年積累的經驗,唯有周家嫡系子弟才有。
而且這玩意兒,沒錢可真玩不了。
與此同時,一頭鷹隼沖天而起,向著西南群山飛去,不多時便來到一處靈霧升騰的山谷。
山谷一側巨石之上,渾身黑毛光亮的阿福正吐著舌頭懶洋洋趴著,瞳孔中竟呈現金色光彩。
而另一側山巔,小白也振翅而落,利爪與鷹眸皆有金光浮動,煞炁沖天。
二小本身血脈一般,但如今修煉《妖變經》后,又得王玄親自洗練,體內煞炁妖丹已化作陰陽玄煞,越發兇猛。
府軍鷹隼落下后,小心將竹筒叼在阿福身前,才振翅離去。
阿福打了個哈欠叼起竹筒,身形一閃便落入谷底,鉆入一處溶洞中。
溶洞內靈霧翻滾,向下數十丈后,周圍鐘乳石也變得不同,表面層層疊疊好似龍鱗,正是一處龍脈竅穴。
龍脈竅穴之中,曾虛舟正帶著幾人布置陣法,所有鐘乳石皆貼上銅符,而在竅穴中心,赫然停放著一具人丹寶柩。
王玄也在其中,運轉燭龍眼,雙目金光四射,不時矯正符文方位。
此刻在他眼中,龍脈地炁奔涌,紛紛匯入鐘乳石中,又通過符文散發黃色玄光,入眼一片璀璨。
昂—!
龍脈竅穴中,黃色靈霧翻涌奔騰,無風自動,呼嘯間隱約有蒼茫龍吟聲傳來。
周圍石壁開始嗡嗡顫動,岑虛舟手下的幾名地元門弟子頓時一聲悶哼,滿臉通紅。
此刻,他們感覺好似被一塊塊巨石從四面八方擠壓,連骨頭都隱隱作痛。
“你們先出去吧。”
岑虛舟見狀,連忙命弟子離開,隨后對著王玄微笑道:“大人,這兵家法門果然不凡,竟能將地炁凝練,化作天地熔爐。”
“可惜此法雖好,卻太過依賴龍穴品質,以大人道行,老夫心中也沒底,不如先嘗試一番。”
“好!”
王玄點頭,身形一閃便落入人丹寶柩中盤膝而坐,運轉太虛陰陽訣。
轟隆隆…
整個龍脈竅穴地炁都開始瘋狂涌動,中心處更是形成一道龍卷,一股股黃色靈光從鐘乳石中散出,向中心匯聚而去。
洞內呼呼作響,好似爐火兇猛。
岑虛舟眉頭一皺,連忙退后。
他雖也性命雙修,但論肉身強悍,卻遠遠比不上兵家修士,眼中閃過一絲遺憾。
天地熔爐很是罕見,每找到一處都被世家法脈珍藏,這陣法模擬出的并非真正天地熔爐,太過霸道,又無靈炁溫養,只適合兵家鍛體。
人丹寶柩內,王玄也感受到恐怖壓力從四面八方而來,骨節肌肉都在咔咔作響。
娘得,這啥玩意!
王玄不禁心中暗罵。
這法門自然是他從太一教藏經閣淘到的《萬劫鍛身法》外煉法模擬天地熔爐。
假貨就是假貨,不僅沒靈炁溫養身軀,還好像被掩埋在大地深處,連喘氣都做不到,有種令人憋悶的感覺。
更不好受的是,體內《九轉劫光》似乎也受到刺激,星光大作。
好在內外同時淬煉,效果不凡。
待了一會兒,王玄便收功停下,縱躍而出來到岑虛舟旁,微微搖頭道:“還行,就是有些難受,若我道行再有精進,此地便不再適合,到是可以保留,作為軍中試煉之地。”
岑虛舟也是一樂,“大人這主意不錯,軍中那些家伙,整日念叨老夫布置的煞陣如瘙癢一般,這地方正適合他們。”
說著,若有所思道:“大人若想更進一步,那坎元山古戰場龍脈應該更適合。”
王玄頓時腦中浮現修蛇巨影,連忙搖頭,“再說吧,那地方先別招惹。”
說罷,接過阿福口中竹筒,打開一看后眉頭微皺,“萬龍窟?”
岑虛舟問道:“大人,出了何事?”
王玄將信箋遞給他,沉聲道:“周家周童來投,說曉得萬龍窟隱秘,這家伙…莫非要借我之手向魏家報復?”
岑虛舟看了一眼后,若有所思道:“大人一番布置,他應該已察覺到永安重視,以萬龍窟為餌,純屬多此一舉。”
“萬龍窟地勢詭異,傳聞為上古礦場,又有地磁龍晶形成,周家歷史古老,說不定真知道些什么…”
王玄頓時了然,將此地交于岑虛舟繼續完善后,便向軍營折返。
回到營中,夜幕已然降臨。
秋夜明月霜寒,營中篝火熊熊。
出乎王玄預料,周童在府軍高層熱情招待下,也并未多喝,酒宴過罷,便一直守候在營中等待。
王玄立刻相召,令隨行軍士退下,營中只剩二人。
周童面色肅穆,深深彎腰拱手,“多謝大人近日庇護,喪家之人周童愿拜入帳下,還望收留。”
王玄若有所思,“周公子有何求?”
周童一愣,“大人,在下不太明白…”
王玄啞然失笑,“周公子無需拘謹,坐下說話。”
周童忐忑不安坐下后,王玄面色也隨之變得鄭重,“王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此話一出,周童便頭皮發麻。
好嘛,世人皆知你王玄兇狠如虎,狡猾如狐,連魏無常那老陰貨都在你手上吃了大虧,如今江湖中那個不在暗中提防。
說這話…莫非是要坑我?
王玄見狀也有些無語,“周公子莫怕,既入我營,便是自家兄弟,只是有些話要說在前頭。”
“世人皆有所求,或為修行資源,或為功名富貴,或為家族后代,若公子所求之事,王某做不到,豈不是枉做小人?”
此話一出,周童瞬間了悟,苦笑一聲道:“重振周家及復仇,在下若說不想,便是欺瞞大人,如今只想留存香火血脈,求一線機緣。”
“若真有那一日…周家愿為大人依附!”
王玄微微點頭,“若有事,提前相告便可,世事艱難,我軍中兄弟當相互扶持,你今后便會知曉。”
周童聽罷,終于松了口氣,“多謝大人。”
隨后,王玄也不遮掩,直接問起了萬龍窟之事。
周童沉思道:“此事也是周家古老記載,多年來被當做奇聞怪談,但大人日后要取龍晶,在下自然不敢隱瞞。”
“據我周家典籍記載,萬龍窟十七朝之亂前便已存在,和那黃泉嶺一樣,同為上古先民遺跡,不過一個是礦坑,一個是葬地。”
“但當時萬龍窟可不是如今光景。不僅有古老先民遺跡,還有無數獸骨化石,只不過歷代外圍挖掘,已成荒漠。”
“大人應該知道,十七國時,鄚州以及涼州大半,都是古鄭國區域。”
王玄點頭道:“這個倒是知曉,古鄭國為謫仙劉長安所滅,當時戰場便是十大兵圖中的磨盤山之戰,便在如今的鄚州。”
“沒錯。”
周童眼中滿是回憶,“家族典籍中,有一篇《游仙記》,講得是古鄭國一位地仙的故事,相傳他飛天遁地,曾遠赴四荒,所見所聞光怪陸離,好像任何禁地都能輕松進入。”
“這篇游記,說他曾踏入天都仙城,見仙人遺跡,上古戰場,也曾入萬龍窟,看到真龍遺骸,洞天仙境,僥幸逃得一命。”
說罷,搖頭道:“天都仙城只是古老傳說,但這萬龍窟有真龍遺骸,卻引起我周家注意。”
“曾有一位地仙前往,但也無法靠近,因此我周家認為這《游仙記》只是前人癔癥,漸漸沒人在意。在下,也只是當做故事看而已…”
王玄聽罷,卻眉頭微皺。
去過仙城、地仙無法靠近,聽著怎么和太一教禁地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