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老臉一紅,干咳了幾聲,在原地又小站了一會,見那女尸果真聽話后,這才來到景舟身邊。
四目打量了那女尸幾遍,嘴里嘖嘖稱奇:“這具尸體不僵也不硬,怪事,怪事。”
“她是僵尸?”
“不對,她怎么能是僵尸!四肢僵硬,頭不低,眼不斜,腿不分,尸體不腐爛,是為僵尸。要是僵尸能說話,走路也不僵,與人一樣,至少要有幾百年的修為,到飛僵的境界,接近魃才可以。”
四目自言自語不休,一雙眼閃著精光,如同酒徒聞到佳釀。
從他手中經過的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這種尸卻是第一次見。
景舟問道:“道長,不知這僵尸境界是如何劃分的?飛僵和魃又有什么不同?”
四目看了景舟兩眼,疑惑道:“道友能控制僵尸抬轎,竟然不知這僵尸境界劃分?”
景舟搖搖頭,這東西他還真不知道。
他雖然知道有僵尸這種東西,也能用秘術控制僵尸,可對僵尸卻不甚了解,只知道僵尸怕光,怕糯米、黑狗血。
見四目臉上困惑之色愈發濃厚,景舟笑道:“我無門無派,無傳承,這控制僵尸的秘術,也是偶然所得,所學也不成體系,所以道長也不用喚我道友。”
無門無派還能有這般修為?
四目頓時又想到了家樂。
本來他還覺得自家的徒弟傻是傻了點,但還有那么一丟丟的資質,至少比文才、秋生那倆渾小子要強幾倍,這會再一看,真是人比人得扔!
家樂那臭小子隨他修煉了十多年,竟然僅僅是修出一絲法力,看來以后得對這臭小子得再嚴些!
四目心中替家樂安排了三頓竹筍炒肉后才感嘆道:“小兄弟命還真大,沒有師傅在一旁指點,自己就敢去碰僵尸這兇玩意。”
景舟輕笑一聲,道:“這亂世,總要有些護身的手段,不碰僵尸,說不定還要吃槍子兒。”
“唉,軍閥混戰,命如草芥,世道艱難啊~”四目長嘆一口氣,這才解釋起僵尸來:“這僵尸由低到高,大致可以分為六類,分別是白僵、黑僵、跳僵、飛僵、魃和吼。”
“這前兩種僵還好,貧道見到也不至于有多少吃驚,但是這僵尸到了跳僵,身上黑毛漸漸退去,除了陽光,不再懼怕尋常之物,雖然身體僵硬,卻力大無窮,行動迅捷,乃是大兇之物,能夠輕易屠盡一個村子。”
景舟點點頭,若有所思,如此說來,那任家鎮的任老爺尸變后,應該就是退去黑毛的僵尸,實力介于黑僵和跳僵之間,雖然兇,但依舊怕墨斗糯米,在九叔手中翻不起什么浪花。
四目道:“這飛僵顧名思義,修練幾百年后已經可以飛天遁地,這后面兩種僵,貧道也只是在我茅山派的典籍中看到過,已經脫離了僵的范疇,雖是僵,但在貧道看來,實則是魔。”
“所以貧道看到這具女尸后,才會如此驚訝。”
“道長不用猜了,她的體內有一只鬼,所以才雙眼有神,可開口說話”,景舟拍了拍手中的驅魂鈴,“小紅你進來吧。”
小紅從那女尸中飛出,“嗖”的一下鉆進驅魂鈴中。
四目如夢方醒:“原來是這樣”,接著他又“意”了一聲:“怪事,怪事!”
景舟問道:“又有何怪事?”
四目繞著小紅的尸身轉了兩圈,沉吟道:“這具尸體已經死了有些日子了,頭七既過,三魂各有所歸,鬼是無法附身的。”
“道長,鬼不能附身尸體?”小紅問了一句,她覺得附身尸體也不算是難事,只是在里面待著沒有在公子的鈴鐺中待著舒服。
四目沉聲道:“當然不能!要是鬼能隨意附身尸體,又哪來的孤魂野鬼,這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一個鎮上每天都有不少人死,每個鬼都像你一樣能附身尸體之上,貧道可不敢半夜行路。”
“人死后天魂歸天,地魂歸地,人魂守在尸體身旁,只是頭七過后,人魂也無法在進入尸體之中才對,不然這死人豈不是要變成活人?”
“或許是我所修習的功法所致”景舟低聲道了一句。
四目不知,他更不知這其中秘密了,只是這由巫蠱術控制的尸體,雖叫僵尸,卻一點也不僵,不但可以手持刀刃對敵,亦可以如同常人一般走動。
“也有可能”,四目點點頭,雖然好奇景舟的秘法,但涉及傳承,也就沒有再問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小兄弟深夜行路,這是要去什么地方?”
景舟笑道:“任家鎮。”
四目驚呼道:“任家鎮?”
景舟點點頭。
四目瞇起眼道:“巧了,貧道也是去任家鎮。我有個師兄,在任家鎮有一處義莊,我正打算去他那里歇歇腳,順便蹭,嗯,順便喝師兄探討探討道術~”
何止是歇腳,到了任家鎮,總得去師兄那蹭吃蹭喝一頓,這樣豈不是又能省下幾個銅板?
當然像他四目這樣的有道之士,這話是斷然不能說出口的。
高人嘛,自然要有幾分高人的風范。
景舟心下好笑,也不點破四目的小心思。
畢竟四目摳門的程度,可不下于九叔!
景舟耳朵一動,眼中出現一道白影,“道長,你的顧客被偷走了。”
“什么?誰敢偷我的顧客?”
四目回頭一看,果真有一條白綢緞纏著一個僵尸,朝后面的林子里拉。
“你敢偷我尸,我把你打成白癡!”
四目怒喝一聲,一把拽住那白綢緞,持著那把大寶劍,朝后打去。
他奶奶的,真當他四目是麻麻地那好欺負的?
偷他的顧客,豈不是要毀他四目財路,毀他趕尸多年的名聲?
名聲沒了還能慢慢養,這錢財么,少一個子是一個子!
“公子,我們要不要幫道長的忙啊?”小紅輕輕問了一句。
景舟笑道:“不用,四目道長可是很厲害的,咱們只需看戲就好,你瞧他那把大寶劍,舞得威風凜凜,好不瀟灑,咱們出手,只會妨礙他發揮。”
小紅點了點頭,朝場中看起來。
她一個宅鬼,除了偶爾上街賣點吃的,去酒樓偷點剩飯,少有外出,更別說見這種打斗了。
只見四目身影翻騰,劍影連連,沒幾招便將那偷尸的白衣女子逼得束手束腳。
此時景舟才發覺自己低估了四目,道術且不說,四目的身手,除了雷電法王石堅,一眾茅山道長中,怕是少有人能比得過,不愧是修煉請神上身,能變真男人的人。
畢竟雷電法王一身實力逆天,遠超一眾茅山道長。
不論是閃電奔雷拳還是木樁大法,在這末法時代,皆是逆天至極,最后要不是石堅被怒火影響了理智,九叔即便是有著“位面之子”、“主角之師”、諸天萬界新手村村長”等一眾含有無上法力的稱號加持,在雷電法王手中也得飲恨而終。
小紅皺了皺眉,“公子,那女子好像不是人。”
“不是好像,她根本就不是人,這是一只妖。”在景舟記憶中,這偷尸體的,乃是一只狐貍,還是一只擅長幻術的狐貍。
只是這只狐貍有些癡傻,以自己短處與四目的長處斗,沒過多久,狐妖便身上處處掛彩。
突然景舟心頭涌上一句話:不要欺負斯文人。
因為四目此時用了一個華麗至極的招式。
舉劍,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轉,深度蓄力,豎噼在一瞬間完成,四目神情得意不已,“我現在就讓你變白癡!”
“卡察!”
四目的大寶劍砸在樹干上。
“哎呀,這狐貍變聰明了!”
四目贊了一聲。
“貧道再來!”
“我打!”
“卡察!”
大寶劍又落在樹干上,因為那道白影從地上飛起,朝著景舟撲去。
“小兄弟小心,她朝著你去了”,在得知能控尸的年輕人身上無多少修為后,景舟那孱弱的軀體不由得叫四目心憂。
下一刻。
一聲慘叫響起。
狐妖被一只手捏著脖子提在半空中。
“無量天尊,貧道眼沒花吧!”
四目將眼鏡摘下,接著又帶上,見那妖狐依舊在景舟手中。
四目不禁暗道:“這一手快準狠,虧貧道還以為小兄弟長時間和鬼待在一起,被陰氣所侵,是個病秧子。”
“多謝道長關心”,景舟捏著妖狐,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這妖他見過,狐妖倒是第一次見。
落在景舟手中,妖狐身子早已現出原型,四只爪子在空中亂撲棱,“吱吱”慘叫。
景舟摸了一下狐貍的背部,毛發光滑,手感極佳,如同一塊上好的絲綢緞子,不禁低聲贊了一句。
景舟看了一眼四目,笑道:“這狐妖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四目道長,咱們要不然就地加一頓飯,來個火燒狐貍?”
四目搓了搓手,兩眼發光,嘿嘿道:“這個主意好,貧道也沒吃過狐妖肉,不知道和狗肉一比哪個更香!”
“吱吱”
“吱吱”
狐妖叫聲連成一線,一對眼珠子中有求饒之色。
景舟笑道:“你這會兒倒是機靈了,知道求饒。”
小紅聽那狐貍叫的凄慘,心有不忍,求情道:“公子,它既然已經認錯求饒,就饒它一命吧。”
“饒它一命?不行不行!貧道還等著吃烤狐貍呢!”四目連忙大喊一句。
“公子饒命!”
“公子饒命!”
妖狐口吐人言,前肢不斷朝前拜動。
景舟本就沒有殺這狐貍的心思,見它求饒,正合了自己的心思,笑道:“若是換成尋常人,此時早已被你抓在手中,甚至是遭了劫。饒你一命倒是可以,不過卻不能放過你。”
“此行我要去任家鎮落腳,還缺一個做雜活的,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狐妖連忙點頭。
四目急忙道:“小兄弟不行啊,這妖狐若是起了惡意,難免要傷人!”
景舟笑道:“道長不用擔心,我自有法子叫它不作惡,況且我身邊有鬼,與尋常人住一起未免有些不便,這狐貍平時做些雜活,倒是不錯。”
四目雙眼接著又亮起來,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該抓一只狐貍回去做雜活,畢竟家樂那小子時常偷懶。
自己真是眼瞎,當初怎么就收了這么個又懶又傻的徒弟?
沒抱怨幾句,四目又被景舟手中的動作吸引。
景舟掌中不知何時多了幾片薄冰。
他手一揮動,兩片薄冰射入妖狐體中。
做完這些,景舟臉色一白,額上掛著一片冷汗。
此方天地,不知是天道還是法則使然,非但不易修行,即便是以前修煉的功法,都大受壓制。
“公子你沒事吧?”小紅擔憂不已,此時公子臉色白的有些嚇人。
景舟搖搖頭,示意小紅不必擔心。
四目輕“意”了一聲,道:“想不到小兄弟深藏不漏,竟然能凝水成冰!”
景舟道:“不過是些小把戲罷了,比不得四目道長的劍法。”
四目笑了笑,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后輩順眼。
這小子眼力不錯!
“時候不早了,咱們上路吧,不然等天亮了,就不方便了。”景舟抱著狐妖上了轎子。
“不錯,天亮后嚇著人就不美了”,四目收拾好東西,跳到一僵尸背上。
約莫是一句馬屁拍到他心里去了,四目竟然不顧高人風范,補充道:“得快走,嘿嘿,去得早,還能在師兄的義莊趕上早飯。”
景舟瞥了一眼四目,只見他又笑了,笑的還很猥瑣。
“莫非四目的錢就是這樣子攢下的?”景舟暗道一句。
四目、九叔這對師兄弟,一個比一個富,卻又一個比一個摳門。
果真是好兄弟!
有四目帶路,趕路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不少。
如此行了不過一個時辰,一座小鎮已經出現在夜色之中。
零星幾點燈火閃閃,是鎮上的大戶人家。
四目騎在僵尸脖子上,朝前指了指,道:“小兄弟,前面就是任家鎮了。”
“道長,稍等一下。”景舟朝四目喊了一聲。
“小兄弟何事?”四目拍了一下屁股下僵尸的腦底,叫他停了下來。
“將這幾具抬轎的尸體處理掉”,景舟從轎子上下來。
那幾具尸體將轎子放在地上,一個個雙臂朝下,刨起土來,沒過過久,便刨了一個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