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亮

夢境都市本身是以周明瑞“穿越”前的記憶為基礎構建而成的，可距離周明瑞很近、相對重要的那些夢境形象卻沒有一個來自“穿越”前，全部源于周明瑞“穿越”后的經歷，除了彭登和張羽佳。

這明顯有問題！

“我們之前以為‘愚者’先生是復蘇的、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偉大存在，呃……確實不屬于這個時代，‘愚者’先生還真是誠實啊……”芙蘭卡突然明白了“愚者”先生尊名里某句話的真實意思。

她調整了下心態后繼續說道：

“從之前的認知出發，沒有‘周明瑞’這個身份相關的夢境形象非常合理，作為曾經的偉大存在，他涉及的應該都是偉大存在和隕落的古神們，這些都受到了限制，沒法真正地靠近周明瑞，我們當時不是還在想，彭登究竟是誰，對應現實中的哪位嗎？都沒考慮過他真是周明瑞的發小。

“可要是周明瑞和我一樣是‘穿越者’，一步步成為了偉大存在，真了不起啊，以凡人之軀超越神靈，主宰靈界……”

說到這里，芙蘭卡心靈的創口又一次被扯動，刺入了木屑。

她這是想到“愚者”先生這樣的人物知曉穿越真相時都那樣震驚、悲傷、痛苦和絕望，成為了偉大存在也無法返回故鄉，而他沉睡之后，相應的事情甚至還形成了強烈的心理陰影。

“愚者”先生都這樣，更何況她，更何況他們？

盧米安能猜到芙蘭卡當前在想什么，為何停頓，因為他也有類似的聯想，他內心深處也泛起了同樣的情緒。

靜默了一陣，芙蘭卡收拾心情，繼續說道：

“周明瑞如果是‘穿越者’，以前是普通人，那他的父母、親戚、同學、朋友、關系很好的網友呢？”

盧米安望著那塊貼滿照片、素描和紙條的冰板，思索著說道：

“在夢境里，周明瑞有父母，但他們都不在陽都，生活于只存在于描述中的家鄉，周明瑞也幾乎不和他們聯系，都是通過周班森轉達自身的問候，而且，夢境父母的設定明顯來源于克萊恩.莫雷蒂的父母。

“同樣的，哥哥周班森、妹妹周莎莎的現實原型是克萊恩.莫雷蒂的哥哥班森.莫雷蒂、妹妹梅麗莎.莫雷蒂。

“其他的親戚、朋友、同學、網友里，可能只有彭登和張羽佳真是周明瑞的發小。”

張羽佳是周明瑞和彭登共同的初中同學、高中同學，當下也在陽都工作。

她家境優渥，經常出門旅游，目前去了所謂的歐洲旅行，在大阿卡那牌們的記憶里，張羽佳始終沒有真正地出過場，如果不是她經常會寄明信片給周明瑞和彭登，時不時也會網上聊天，都可以當成類似周明瑞父母這種背景形象來處理。

芙蘭卡“嗯”了一聲：

“現在就有兩個問題：

“一是周明瑞真正的人物關系為什么會不見，是‘愚者’先生自己刻意隱藏了，還是天尊做了手腳？如果是前者，‘愚者’先生為什么要隱藏，這是否為關鍵之處，若是后者，這是否代表天尊在畏懼什么？

“二是在周明瑞相關的其他人物都沒出現于夢境都市的前提下，彭登和張羽佳的存在就更值得懷疑了，加上我們之前看到彭登的合租者格里沙出現于急診中心，我覺得當前的重心有必要往彭登那里傾斜一下。”

盧米安把自己放在“愚者”先生的位置想了一會兒道：

“如果我是‘愚者’先生，而這座夢境都市是我和天尊意識對抗的戰場，那我的潛意識也不會希望我真正的父母、親戚、同學和朋友卷入，哪怕他們只是虛假的夢境形象，只是我的記憶。”

“從周明瑞和克萊恩.莫雷蒂的認知已經融合這個邏輯看，班森和梅麗莎對應的夢境形象也不該出現才對。”芙蘭卡加入了腦力風暴的行列。

盧米安露出了笑容：

“誰說他們是‘愚者’先生潛意識編織出來的？

“萬一是天尊故意弄出來的呢？”

“天尊知曉‘愚者’先生‘穿越’后的經歷，卻無從探查他‘穿越’前的人際關系？”芙蘭卡根據盧米安的反問有了新的猜測，“所以，班森、梅麗莎、達尼茲這些人物對應的夢境形象不得不出現，但部分被安排在了夢境都市外面，部分和周明瑞只有很淺的關系，這是對這些夢境形象的下意識保護，是‘愚者’先生和天尊意識對抗的外在成果？”

盧米安點了下頭：

“如果天尊對‘愚者’先生‘穿越’前的人際關系確實不太清楚，那是不是說明祂還沒有侵蝕和污染到‘愚者’先生的核心意識？”

“嗯。”芙蘭卡突然靈光一閃，“我明白夏塔絲為什么會成為周明瑞的合租者了。”

她站起身來，走至靠近窗口的區域，來回踱了幾步道：

“我們之前懷疑精靈一族是曾經的穿越者，現在看起來，他們更像是于南北大陸和五海之上幸存下來的西大陸血脈后裔。

“對‘愚者’先生來說，這是老鄉的后代，所以關系很親，位置很近。

“同樣的，周明瑞工作的因蒂斯集團是‘穿越者’羅塞爾大帝開的，隔壁公司的老板則是另一個‘穿越者’遠古太陽神的繼承者，這些夢境形象都距離周明瑞很近。”

芙蘭卡越說越相信自己對這方面象征的解讀是正確的。

她思緒一轉道：

“我們‘卷毛狒狒研究會’內部對過賬，我們‘穿越’到當前世界的時間是1352年，也就是七年前，而大阿卡那牌們提供的資料顯示，‘愚者’先生沉睡也是在1352年。

“‘愚者’先生進入沉眠，和天尊對抗前，將我們所有人都從‘蠶繭’里放了出來？”

“應該是這樣。”盧米安覺得芙蘭卡的推理沒有問題。

他也跟著站了起來，若有所思地說道：

“接觸彭登的事情交給安東尼，他可以做更激進的試探了。

“如果能弄明白彭登真實的身份和存在的意義，也許我們就能找到削弱天尊，喚醒‘愚者’先生的辦法。”

說到這里，盧米安頓了一下，眼睛微微瞇起：

“如果我們剛才討論的內容沒有大的錯誤，那周莎莎到陽都讀大學這件事情恐怕有強烈的象征意義，對‘愚者’先生來說不是太好的象征意義。”

按理來說，周莎莎應該在夢境都市外，不卷入這個“戰場”的。

芙蘭卡悚然一驚：

“周莎莎什么時候到？”

“周三。”盧米安嗓音低沉地回答道，“現在已經是周一。”

芙蘭卡“嘶”了一聲：

“在周莎莎抵達陽都前，彭登那邊和安小天那邊都必須有實質性的進展！”

盧米安輕輕點頭：

“嗯。”

兩人就此事又討論了很久。

“你上午就主動脫離夢境，回歸現實，詢問遠古太陽神和‘極光會’那位更詳細的情報，既然格里沙出現在了安排的現場，安東尼接觸彭登后又被幻覺嚇得主動離開夢境，那我懷疑彭登和他的合租者與遠古太陽神有關，而我們缺乏足夠的情報來準確判定這點，還有，不要忘記讓‘魔術師’女士檢查你的身體狀態。”最后，芙蘭卡叮囑起盧米安。

盧米安笑著說道：

“我只擔心大阿卡那牌們知道的不夠多，或者有些情報是我們目前無法接觸的。

“之后，你就轉到幕后，和安東尼對調位置，讓他去做試探，你不要出面。”

“好。”芙蘭卡回答之后，終于脫離了專注討論的狀態。

她發現窗口區域不知什么時候已亮了起來，玻璃外面，清晨的陽光灑落，帶著點金黃，清晰了整片天空，渲染了樹木綠葉。

小鳥們嘰嘰喳喳地飛過，一些人聲間或有聞，舒緩放松。

天亮了。

太陽升起了。

白晝來臨了。

芙蘭卡怔怔望著這樣的晨景，近乎無聲地自語道：

“好美。”

陽光穿透玻璃而入，照在了她和盧米安的身上，就如同有偉大存在在輕輕撫慰他們的心靈。

盧米安回信鴻小區給安東尼講試探彭登之事后，芙蘭卡乘坐電梯抵達23樓，進了自己和簡娜租住的那個房屋。

她剛開門，就看見簡娜已經醒了，在忙碌著收拾自己。

“這么早？”芙蘭卡脫口問道。

“不早了，我得認真化妝，今天需要在公司里轉一轉，說不定會被哪個劇組看中。”夢境簡娜頭也沒回地說道。

對哦，今天是周一，簡娜得去霍爾電影公司了……可她現在是夢境形象，會不會出什么紕漏啊……芙蘭卡不由得有些擔心。

這時，夢境簡娜進了衛生間，羅珊睡眼惺忪地從臥室里走了出來。

看到羅芙后，她打了聲招呼道：

“沒出什么事吧？”

她以為羅芙和盧米安娜在自己家里過夜是為了親自確認是否還有隱患。

“一切正常了，暫時。”芙蘭卡半是安撫半是講述事實地說道。

她隨即告訴羅珊：

“我要辭職了。”

“啊？”羅珊一下怔住。

芙蘭卡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我得轉到幕后了，因為我現在要是被踢出夢境，會真正死去。”

羅珊霍然記起了昨晚聽到的羅芙、簡娜對話，一些她當時無法理解的話語，現在總算明白了。

她突地有種自己不再孤單的感覺，回以笑容道：

“我也差不多。”

沒有了夢境，我也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