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地脈之力呈現玄黃之色,就像是緩慢流動的巖漿河流,河流之中,地龍憑借本能,想要分化自身,通過割裂身體逃跑。
但是當它分裂了一部分身體,想要擺脫那由怨氣化作的冤魂,但曹善的詛咒之力極為克制地龍的替死之法。
地龍混亂的精氣神,每一寸都蘊含著怨氣,而詛咒之力就像是跗骨之蛆,怨氣不斷以混亂的精氣神為食,化作更多的冤魂,就像是無數只黑色的螞蟻,不斷啃食著地龍龐大的身軀。
經過了最初的掙扎,逃生之后,智慧不夠的地龍反應過來要擊殺曹善這個‘主使’,它才有可能擺脫這些冤魂的糾纏。
不過此時地龍首先被崔萬霞重創,又被詛咒之力消耗,能夠發揮出的實力十不存一,巨大的口器形成一股絕強的吸力,讓周圍玄黃色的地脈之力瘋狂流動,讓地脈之力中的曹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那口器而去。
無數復合的牙齒就像是螺旋狀的閘門,不斷開合撕咬,讓周圍被地脈之力卷動的大塊泥土輕易化作齏粉。
周圍地脈之力的變化,讓空間都有種凝固之感,讓絕大多數中品層次的遁法失效,不過曹善毫不畏懼,他手中黑白笏板往前一擊,“賞善。”
玄妙的金紅色云氣從虛空中涌來,在曹善周圍化為一道道模糊的畫面,這些畫面之中有曹善或教導別人食道,或救濟災民,它們如同一道道楔子,釘在涌動的地脈之力中,形成曹善的支點,防止他的身體被瞬間拉扯到地龍口中。
兩者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曹善臉色凝重陰沉,虛空中金紅色的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
神國之中,洞真窯主看到這一幕,明白曹善這種神通應該是通過消耗祂積累的善德完成的,稍作思考,祂一步邁出自己的神國,來到了外界,大喊一聲,“神友莫憂,本座前來助神友一臂之力。”
說罷,洞真窯主手中出現一柄黑色的鐵鎬,祂首先用鐵鎬對著地脈之力一鍬,原本流動的地脈之力凝固,不僅沒有再形成恐怖的拉扯力,反而將地龍凍在原地。
而后洞真窯主手中的鐵鎬再敲向地龍,相比于崔萬霞,生活在太行山超過百年的洞真窯主更明白這種礦獸的弱點,這鐵鎬刺穿地龍身軀,特殊的神力涌入其中,讓地龍雜亂的精氣神飛速凝固,化為一塊塊漆黑的煤炭。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眼前十余丈的地龍就化作一道黑色煤炭礦脈,礦脈之中,雜亂的精氣神孕育著新的墨石。
曹善眼中先是閃過震驚,隨后恭敬,忌憚地看向洞真窯主,“感謝尊神出手相助。”
洞真窯主輕笑道,“是本座要謝謝神友你呢,這地龍乃是太行山一害,同時又難尋蹤跡,若不是神友牽制住它,本座也不好收拾。”
祂對曹善的贊賞沒有虛假之情,祂絕大多數的信徒都來源于礦工,對礦工危害極大的地龍自然就是祂的敵人。
洞真窯主轉頭看向面前的地龍演化的礦脈,笑道,“可惜這地龍形成的墨石還需要一段時間,倒是讓神友白辛苦了一趟。”
礦獸雜亂的精氣神注定了它們殘留的血肉對普通修行者難以使用,這也是絕大多數修行者不會認真清剿礦獸的原因之一。
即使洞真窯主這種三品神祇,能夠憑借本身的權柄,將礦獸轉化成為墨石,但這種轉化也需要幾年的沉淀,無法瞬間提取出墨石來。
曹善手持黑白笏板神色莊重,威儀有度,“何來麻煩之說,為神者,秉道而行。”
曹善話音落下之后,他周圍一幅幅虛幻的畫面之中,新出現一副他配合洞真窯主擊殺地龍的畫面,而相應的信仰之力,從礦工祈禱有人能夠擊殺礦獸之中匯聚而來。
洞真窯主頷首道,“神友說得極好,對了,本座在這太行山的神會之中沒有見過神友,敢問神友是何方人?該如何尊稱?”
曹善聽到洞真窯主詢問自己神名,地方,他明白對方是在打探他的來歷。
神祇的神名極為重要,是信仰的錨點,是歸來的依憑,所以神名就是神祇的身份證明,而當神祇說出自己的神名之后,其祂神祇也可以從中判斷出相應的信息。
曹善露出幾分苦笑,“我如今哪里有家鄉啊,不過是孤魂野神罷了,至于神名,閣下可以稱呼我為曹善。”
曹善說出自己的名號之后,洞真窯主微微頷首,介紹起自己來,“本座名為洞真,忝為這太行山十八路窯主之一。”
“窯主?”
曹善適時露出困惑之色。
洞真窯主感嘆地解釋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也不怕神友笑話,本座本來是這太行山諸多山神之中的一員,但是大夏國一統天下,又命誅神司監察,篡奪各地地脈,山脈,水脈權柄,我們山神無容身之地,要么隕落,要么在一位高人的指點下,轉易自身大道,以窯工信仰為基石,茍且偷生。”
曹善心有戚戚,“誅神司……我當初也是因為誅神司隕落,才落得如今孤魂野神的下場,想我一生行善,但哪知道有那樣的結局啊!”
洞真窯主見曹善打開了話題,于是開口邀請道,“神友,此地不是說話之所,若神友不嫌棄,還請到本座神國一敘。”
說罷,洞真窯主對著虛空一劃,建立了一個通道,打開了一片神國,這片神國之中,雖然沒有日月光輝照耀,但是各種蘊含龍章的礦石如同星辰點綴在天空之上,靜謐的神國大地之上,涓涓地脈之力流淌成河,大片大片有著螢火光輝的輝月花隨風蕩漾,讓整個神國光輝安逸。
“神國?”
曹善臉色微變,當看到虛空另外一端的國度,他仿佛才肯定了心中的猜測,連忙拱手道,“原來是上神當面,小神豈敢稱友。”
洞真窯主呵呵一笑,“小友不必拘謹,如今我們神道蟄伏,哪有什么小神,上神,都是要團結互助,才能夠在大夏淫威之下伺機而動,改天換地。”
說罷,祂再次伸手,“小友請,剛剛小友施展神力,雖然此地在地下兩百丈,不虞被別人發現,但總歸留下隱患,我們還是不要在此處商談為好。”
曹善再次猶豫。
洞真窯主知道對方這樣的神色很正常,而且祂確實有點急功近利了,不過曹善這種神祇值得祂急功近利。
于是開口說道,“小友可是擔心本座要謀害你?”
曹善訕訕道,“哪敢,上神凝聚神國,豈是我可以抵擋的。”
洞真窯主笑道,“我神道在蠻古之時,諸神確實為了權柄相互吞噬,但這條路早已經被證明是錯的,這種胡亂吞噬,只會讓我等神祇本源混雜,最終如它一樣,若那些權柄之上再沾染如神友這般功德之神的詛咒和怨恨,那就更難以化解了。”
洞真窯主指向已經凝聚成為煤礦的地龍。
曹善若有所思,這也是他以前知道的消息,當時他修行神道的時候,就知道諸神不能夠胡亂吞噬不屬于自己的權柄,就像是山神不會輕易獲得水神的權柄,而現在看來,這其中還有一部分自己這個野神不知道的隱秘。
胡亂吞噬的后果,對于神祇而言,就像是厲鬼吞噬不屬于自己的精氣神一樣,即使力量逐漸強大,但最終也會走向瘋狂和滅亡。
洞真窯主見曹善的神色,知道對方是野神的可能性很大,在大夏這種強壓的狀態下,像曹善這種野神并不少,這也是為什么兩百五十年前幻祭司構建了太虛幻境,對于整個神道的幫助極大的原因。
“我倒是可以給小友講講我們神道現在修行法門,可以完全避開諸神互相吞噬,能夠互利互惠的法門。”
洞真窯主已經從曹善展現的實力判斷出曹善雖然神權強大,但是應該只是處在五品‘聚人心’的階段,甚至連五品都沒有圓滿,現在從隕落之中歸來,也處在虛弱之中。
而曹善所處的階段,剛好讓他不知道后面一層‘煉紅塵’的變化。
曹善終于被洞真窯主說服,恭敬地說道,“那就叨擾了。”
洞真窯主哈哈一笑,領著曹善回歸神國之中,神國入口閉合,但連洞真窯主都沒有發現的一點是,一位玫瑰紅的魚尾一閃而逝。
白玉棋盤之中,周鐵衣放下寶蓮旗,讓這件三品佛器蛻變的方法他已經想到了,和自己要在礦洞之中建立屬于自己的月相系統并不沖突。
月相系統……
這是周鐵衣自己研發出來的詞匯,他的實力并不像天后那么強大,他能夠找到的神國估計也不如幻祭司分裂的神庭。
而即使天后演化的冥月,也只是照耀了天京的一山四城對應的幽冥大地,或許能夠遠一點,但絕對覆蓋不了整個大夏對應的幽冥,這點周鐵衣無比肯定。
但太行山太大了,這里容納了三州之地,所以與其弄一個大月亮,不如組成一套月相系統,分割成為一個個小月亮,這個方案更具可行性。
周鐵衣伸手一抓,一柄長槍出現在手中,正是他還在孕育靈性之中的龍紋木鋼槍,雖然上玉京山那次,周鐵衣明顯感知到了長槍蠢蠢欲動的靈性,之后他也按照老哥的方法,很多時候抱著龍紋木鋼槍睡覺。
但很明顯,這方法對周鐵衣并不管用,至少沒有如周鐵戈說的,只需要幾個月就能夠喚醒槍本身的靈性。
周鐵衣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因為自己就是一個實用主義者,隨著自己掌握的力量越來越多,在槍法的道路上,自己可以稱得上進展緩慢,能夠以至誠之心喚醒靈性才奇怪了。
而武器有靈性的差別,又在寶蓮旗這件事上面體現得淋漓盡致。
周鐵衣撫摸著槍身,“沒有靈性簡單,實用主義也有實用主義的優勢嘛。”
他花費那么大的心思組建勢力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獲得普通修行者難以想象的資源嗎?
沒有至誠之心,簡單,用國運喂!
這叫心誠所致,權錢開路!
他伸手一抓,虛空中,從部落傳來的明黃色國運飄下,落在龍紋木鋼槍上,他明顯能夠感知到木鋼槍身上那如同湛藍天空的龍影輕微地動了動,又多了幾分生氣。
李家臥室之中,李劍湖手掌覆蓋著劍身黯淡的‘青鱗’短劍,兩道劍影環繞,時不時與青鱗劍碰撞,仿佛是在打招呼一樣,他已經盤腿坐了一整天了。
自從那天在誅神司明心見性之后,他劍道八品‘氣劍’就迅速圓滿,而老師推演的劍道七品‘神劍’,有一件靈性劍器幫助,就能夠快速入門。
但靈性武器難得,即使是五品武者也不一定有一件,連老師莫天恒自己也沒有,所以在地攤上的時候,聽完了青鱗的介紹,李劍湖才立馬篤定地買了下來。
李劍湖純正的血氣和廣博的浩然正氣不斷與青鱗劍交融,劍身之中,一片混沌虛無的精神空間中傳來一道呢喃聲,“你是誰?”
李劍湖疲憊的精神一喜,隨后他神色凝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回答關乎青鱗劍靈性愿不愿意徹底復蘇。
“李劍湖。”
“李劍湖?”
劍身之中傳來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個高冷的女性聲音,她問道,“精氣不錯,但你的劍道是什么?”
李劍湖認真思考了一下,結合莫天恒,崔玉,周鐵衣,‘熊貓’老先生教給自己的道理,認真地回答道,“以手中劍,誅天下不平事。”
劍身之中的女性沉默了一會兒,笑道,“天下?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嗎?”
“天下就算再大,容不下我心中不平之氣。”
劍身之中的女性再次沉默了一會兒,而后嘆息道,“我很期待。”
下一刻,一道高挑的女性身影出現在李劍湖的心神之中,她穿著一件綠湖般的魚鱗紋衣裙,戴著薄薄的面紗,對李劍湖下拜道,“妾身青鱗,見過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