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吃

這黑暗無邊無際，越是向下越是漆黑恐怖，那怕是現在的古，連本能都要沒了，他也依然感覺到了無邊的恐懼，那是失去一切，連同最深記憶都不存的大恐怖。

（我要死了。）

古莫名有了這樣的認知，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夠向著黑暗越來越深。

這時，忽然間從上方有了光垂下，這光很是微弱，根本不足以照亮這無邊的黑暗，但卻照亮了古的存在，讓他被這光引著向上，最終脫離了這片無邊黑暗恐怖之中。

猛的，古睜開了眼，他的眼中只看到一片黑暗，或者說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東西，他的雙眼早就被炸爛掉了，雙眼，眼眶，連同里面的眼珠子都沒了。

古只感覺到渾身上下一片劇痛，這痛苦他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是渾身上下，從外到內的整體痛苦，皮膚的，肌肉的，骨骼的，神經的，器官的，他的所有感官似乎只剩下了痛苦。

不，還有一種感官存在。

那是一種冰涼涼的感覺，正在從他體內的胃部位置向著全身擴散。

這股冰涼涼的感覺其實也非常之痛，痛得如同刀刮骨髓一樣，甚至比那更痛，是深入到了細胞層次的劇烈疼痛，但是相比于全身上下的那種火辣辣的恐怖痛苦，這冰涼涼的痛苦反倒仿佛是減輕了他的全身疼痛一樣，讓他不至于因為這痛苦而讓自己的神智徹底被撕裂。

然后古就感受著這冰涼涼的東西從體內核心處延申向了全身各個地方，其中一股冰涼氣息延申到了他的眼睛處，然后他的眼睛就有了某些視覺，非常模糊，而且任何一丁點光都讓他的眼睛更加劇痛。

可是有光了，古也可以通過這光模糊的感知到周邊，這讓他努力的想要支撐起身體，但是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四肢，即便有了移動手腳的念頭，但是他依然沒有任何手腳感知。

“光……這是火光，還在燃燒……”

看到了光，古腦海中漸漸開始有了記憶回放，他記得了一切，臨近夜晚的大雨雷霆下，他的部落被萬族軍隊給襲擊了，他回到部落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他的親人，他的族人們全部都死了，然后他發起了攻擊，殺死了兩名萬族士兵，接著，接著……

那股無形的力量將他禁錮在了空中，接著是一顆火球將他炸飛……

“我，我該已經死了啊……”

那火球的威力古是看到的，在火球臨身時，他知道自己被炸得了四分五裂，之后就陷入到了黑暗中，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還活下來的，那他為什么沒有死亡呢？

“……吃，吃東西，要吃東西……”

忽然間，一個聲音，或者說古腦海里感知到的是一個類似聲音一樣的意思，有些模糊，有些口齒不清，但卻異常明確的傳遞在了他腦海之中。

“誰……”

古企圖說出話來，但是他嘴巴里面的舌頭早就已經沒了，他渾身上下有八成血肉都已成焦炭，他根本是連嘴巴都張不開，所以這話根本沒說出口，唯有意識在腦海里成形而已。

“醒了！古，你醒啦！我是小史，呸，我是偉大的，特殊的，獨一無二的……”

“小史，你還活著，太好了，快走，趕快走，那些萬族，那些萬族……”

古腦海中產生了這些想法，然后他就想不下去了，他想到那個穿長袍的萬族時，就感覺到一種無能為力感，一種無法匹敵，甚至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與之戰斗的絕望感。

“……小史……算了，我也沒名字，就叫做史好了，但是不準加小……對了對了，吃東西！快點吃東西！！”

草藥史萊姆的聲音再一次響在了古的腦海中，而且非常的焦急。

“聽我說，古，你的肉體死了，從人的意義上來說死了，只剩下一些腦細胞，還有一些內臟什么的還沒徹底死亡，但是你都焦了，為了救你，我不得不和你融為了一體，現在我正在全力催動你的身體細胞快速分裂，需要消耗很多的能量，還需要大量蛋白質，碳水化合物，最好還有糖，快點吃東西，不然你和我就是真的要死了！”

古愣住了，他隔了一兩秒才說道：“融合……怎么融合的啊？而且吃東西？意思是我不會死了？”

史的聲音就急切的道：“現在你不會死，但是你再不吃東西，會不會死你要不要猜一下？”

古頓時壓下了心中的各種疑問，比如草藥史萊姆是如何與他融合的？比如草藥史萊姆居然有這么高的智慧？比如草藥史萊姆居然可以將重傷至此的他都救活過來？

太多太多疑問了，只是古也知道輕重緩急，他立刻就睜大了眼睛看向周圍，但是這眼睛明顯受損了，或者是還沒有徹底生長好，他只能夠看到很朦朧的火光與黑暗，別的什么東西他都看不到。

就在這時，體內的冰涼氣息又散布了一部分在他的身體肌肉上，讓身體的肌肉更加痛苦，但同時也讓他有了對身體的感知。

古就努力的控制身體，下半身依然毫無感應，上半身在脖子附近的肌肉略微有了力量，這讓他用盡全力的將下巴磕在了地面上，然后一點一點的用下巴來挪動身體。

這是非常痛苦的事情，現在古那怕是躺著不動，渾身上下都仿佛在被凌遲一樣，而用下巴磕著地面挪動身體，這已經不是凌遲了，而是身體被某種東西攪成碎片，然后又強行捏在一起，每一次用下巴磕著地面前進都是這種痛苦，關鍵是他偏偏還無法昏迷，他的大腦有很大一部分都已經熟了，有一團凝膠一樣的東西在他大腦中，一邊吞噬他熟了的那部分大腦，一邊與剩下的部分大腦融合在一起，同時這凝膠一樣的東西還延申出了許多細小的支流，部分連接著剩下的大腦，部分則連接著脊椎神經系統。

就如此，古一點一點的挪動身體，地面有的地方被燒得滾燙，他的下巴才長好的血淋淋的肌肉又被燒焦，但是古依然一點一點的向前挪移，他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食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他要向前，拼命的向前，那怕只有一線活下去的希望，他也必須要向前……

死了，就什么都沒了，而他……還要復仇！

忽然間，古感覺到自己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他用下巴略微用力了一下，雖然沒有皮膚上的觸感，但是骨骼和肌肉的痛苦卻可以代替這觸感，這東西似乎是軟軟的，外殼有些硬，但是里面比較軟……

尸體！

被燒焦的尸體！

古立刻就明白了這是什么，那是族人們被燒焦的尸體，他當時回到部落時所看到的那些，甚至可能是他爸爸，媽媽，妹妹……的尸體！

古想要哭，但是卻哭不出來，他現在的眼珠子連眼眶都沒有，兩顆眼珠子也是才生長出來的畸形眼，別說眼淚了，他甚至連看都看不到。

然后，古用力抬起腦袋，接著就一口咬在了這尸體上，用剩下的幾顆斷齒用力咬了下去，將一塊血肉連同焦炭一起吞進了喉嚨里，他的喉嚨肌肉都基本成了焦炭，這血肉卡在喉嚨里，然后在新生的少許肌肉推動下，一點一點進入到了體內……

（我……）

（要活著……）

（拼盡一切的活著……）

（不然……）

（爸爸，媽媽，妹妹，族長，長老們，大人們，小伙伴們……）

（他們……）

（會死不瞑目的！！！）

古體內的冰涼氣息接觸到了這血肉，然后一下子就變得洶涌了許多，開始分出更多直流流遍了他全身，頓時，古所感受到的痛苦更加恐怖了。

“好樣的，古，現在等我……你干嘛啊！”

史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古這次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抬起頭，然后垂下頭用力咬去，撕下一塊肉繼續吞入到肚子中，然后是下一塊肉……

夜色下，暴雨中，燃燒的部落廢墟，一具燒焦的半身“尸體”，正在大口大口的吞吃著另一具燒焦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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